当杨浩强被推进重症监护室的病床上时,谢珍珠才仔细地观看丈夫的受伤情况,丈夫像睡着了觉似的,一点知觉和表情也没有,处于一种深昏迷状态,前额、头上、脸上,密密麻麻地大约缝了五、六十针。她掀开布毯,见丈夫赤身裸体的,周身插满了管子,连喉管也被切开,插上了管子。她哽咽着,痛彻肝胆地说:“浩强,苦了你呀!”
谢珍珠想知道丈夫的具体伤情,她找到了主治医生魏教授。魏教授看了一眼谢珍珠,叫她坐下,沉默了一会,郑重地说:“你丈夫的外伤并不重要,几天抽线后就可以恢复,关键是头部的内伤特别严重,属于重创性脑干挫裂伤,有可能永远醒不过来,成为植物人,即使醒过来了,也肯定是个白痴……” 谢珍珠听得目瞪口呆,但头却摆得像个拨浪鼓,表示不相信。
魏教授清了清嗓子,望着年轻貌美的谢珍珠,又从人性,人道和科学的角度出发,劝她放弃对他的治疗,否则白废功夫,前功尽弃。最后还是废人一个。你还年轻,我不忍心看你受到拖累,你可以从新去开创自己的新生活,望你三思而行。
可谢珍珠哪里听得进去,她一门心思,一腔热血都只有一个信念,“他不会死!他不可能死!我必须救他!只要我沒倒下,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要尽全力去拯救他,相信奇迹会出现!”
谢珍珠脚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地从魏教授那里回到病房。可是她的心却从没有那样滋生出那么坚强,她认为,一定,一定要尽全力救治丈夫,绝不放弃对丈夫的任何治疗。
谢珍珠寸步不离地守着丈夫,尽管他听不见,她还是不停地对他说着话,呼唤着他的名字。
9月19日下午,刑警队的郑队长和交警支队的刘队长及那个撞丈夫的大货车司机来到医院。
在医院的安排下,在一个小会议室里,刘队长说:“根据我们现场勘察的情况,大货车行驶在正常的路线上,出事地点有几个大坑,判断是杨浩强骑的摩托车跌进大坑后,失去控制,撞到大车的前保险杠上,因此大车并无责任,请嫂子明鉴。”
郑队长也补充到:“是,我们也到现场去看了,基本情况就是这样。”
那个外地司机站起身,把买的一盒营养品和一包水果提到谢珍珠面前放下,弯腰鞠了一躬,说了声:“兄弟媳妇,对不起哈!”
谢珍珠也是明理之人,既然人家没责任,何必要别人买的东西呢!,她说了声:“请你拿回去吧。”说完,她就迅速回到重症监护室,守住丈夫,又不停地对丈夫进行呼唤。
八天后,杨浩强的外伤拆线后,已基本痊愈,医生认为没其它可观察的,就把他转到大病房,但他仍处于深昏迷状态。谢珍珠还是每天寸步不离地守着他,为他翻身,擦洗,接屎尿,坚持呼唤他,她相信,他能听到她那熟悉的声音,一定能从冰凉黑暗的冥冥之中,寻找回到这个世界的路。
由于杨浩强处于深昏迷状态,为了保障他的身体营养需要,医院每天都要给他做三到五次鼻饲,把管子从鼻子中插进胃里,灌进些肥儿粉、芝麻糊、鸡汤、鱼汤之类的流汁食物。
只是每天可苦了谢珍珠,她一百零几斤的身体,1.6米的个头,每天要将老公一米八五的个头,一百八十多斤的体重翻过去,翻过来,擦洗,接倒大小便。可想而知,她付出了多大的艰辛。
谢珍珠想起那次老公带着两岁的儿子到雾北县李子中学来看她时,相互之间的承诺,她浑身就充满了力量和信心。那天他们相互拥抱时,不知咋的,他鬼使神差地对着她动情地说:“珍珠,我们之间是生死相依的夫妻,记住,如果谁出了事故昏迷了,一定要把对方喊醒。”她当即频频点头,当时还为那种心心相印,生死与共的情怀感动得流下了眼泪。万万没想到,现在即成了事实,她在心中暗下决心,绝不食言。
谢珍珠是中学语文教师,她对前人那句“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 认为太没人情味,太绝情了,觉得前人还是有谬误的,夫妻既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就应共同承担,如此才算得上是一个真正的人,否则与禽兽何异!
谢珍珠用她那柔弱的身体每日每夜,巴心巴肠,尽心尽力地照顾及不停地呼唤着她的老公,若见老公稍有一点点啥,就立马去找医护人员。长期如此,让那些医生、护士都很烦她,也不理解她,甚至有人公开对她说一些不中听的话:“没有看见哪个女人把老公看护得像一个宝一样,有啥子了不起嘛?比他能干十倍、百倍,比他有地位,比他帅气的男人到处都是。”
同病房的家属也窃窃私语,说:“世界上啥子人都有,唯独很少见到对男人照顾得这么精心的女人,她那么年轻漂亮,不晓得是怎么想的,她老公在医院这么久都醒不过来,可能已经是植物人了,她还是把他照顾得这么好。”
也还有人说:“这女人脑壳是不是有毛病,看起傻痴痴的!”
那些议论像风一样吹到谢珍珠的耳朵里,刺激着她,让她倍受打击,身心都受到痛苦的煎熬,她感到太疲惫,太难受了。猝不及防的打击和超负荷的劳累,使原本文静柔弱的她憔悴不堪,她好多次都几乎昏厥了过去。
在短短的三十几天里,她的体重迅速地消瘦了二十多斤,她发现自己的身体越变越小,越来越虛弱,一阵风都会把自己吹倒,可她心里却在给自己加油,鼓劲,坚持!坚持!绝不放弃!
好在市公安局给她在学校请了一年的长假,也好在大姑子把儿子暂时收留了,让她能全副身心照顾丈夫。
谢珍珠除了每天适时照顾丈夫外,就不停地呼唤着丈夫的名字,时间久了,她的声音都有些嘶哑了。
同病室的一个家属赵大姐,见她如此痴心和辛苦,就给她送来了一台小型收录机,并且还送给她二十几盒磁带。她对谢珍珠说:“小谢,你喊久了,就歇一会,对他放放录音带也是一样的。”谢珍珠非常感动地接受了,连说:“谢谢赵大姐!谢谢赵大姐!”更让谢珍珠高兴的是,那些磁带中有她非常喜欢的歌曲,特别是当时正在播放的电视剧《渴望》的主题歌和那首“爱的奉献”。
两个月后,医生把谢珍珠叫到办公室去,向她宣布:“经过专家会诊,杨浩强已经进入植物人状态,他不可能醒过来了,若能醒过来,简直就是一个奇迹,可以上报了,万一真的即或能醒过来,也肯定是废人一个。”
他们又一遍遍地劝慰着谢珍珠说:“你还年轻,放弃他吧,这样的事情,我们医护人员看得太多了。”可谢珍珠根本就不信他们说的话,她坚信老公一定会醒过来。她坚决要求继续治疗。
随即他们把杨浩强从大病房调换到小病房,进入小病房,就意味着病人被当成植物人对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