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惊人
这几日,南朝金谷坊热闹非凡。
作为名动京城的文人骚客聚居地,金谷坊坊在民间享有很高的声望。
饮酒作词,名派风流,尽展无疑。
可今天的金谷坊却似乎又有些不同。
原因嘛,自是文人雅士自持风流,平时相聚切磋才艺,吟诗作对,莫不风雅,哪怕三年一度的状元揭榜,也掀不起任何波澜。
可今日的不同在于,金谷坊此时讨论的,正是新科状元江流,这么多年,一下打破金谷坊的多项传统,江流,可是建坊以来的第一位。也因此一时风头无两。
话说着,一白面书生拍桌而起,叫喊着:“论世间才情,我自负才华一二,可比之江流之锦绣文章,我等还是甘拜下风。”
周遭有人起哄道:“温才子,那你说,那江流是怎样的一个好法呀。”
白面书生因为刚才大声说话,脸也泛红,可此时他更加大声的呐喊着:“王侯将相那可论, 朝为布衣暮成卿,文思才杰·,不在四皇子之下。
当朝四皇子祁徊,七岁能文,九岁能武,十四岁时,便领军出征,自创铁骑队,从此南征北战,所战披靡,最终凯旋,换得南朝十五年太平盛世。
可惜呀,在座知情人叹息,可惜四皇子回来之后就主动交出兵权,什么都不说,只愿做一个闲散王爷,本来在南朝呼声最高的他,却因为这些年太子和四皇子你争我夺,渐掌朝中大小事宜,而最终淡出众人的视线。虽然大家都猜测和四皇子的母后凝清皇后的逝世有关,但事关皇家,谁也没去妄自猜测。
可即使南朝百姓只记得祁徊的卓越功绩,忘了其背后的惊世才华,可金谷坊的各位可从来没有忘过
元嘉十五年,还只是十三岁的皇子祁徊便一人单挑金谷坊总名士,三天三夜,全国各地人才蜂拥而至金谷坊,却一一败阵,最后,连惊才奇绝的“藏笔公子”许书淮也败下阵来,虽然当时祁徊隐藏了身份,可是当年在场的所有金谷坊的名士都心知肚明,此人,便是当朝四皇子祁徊。
南朝重文人风气,虽平民布衣亦有升官加爵的机会,但良好的教育资源还是掌握在达官显赫身上,寻常显赫自然不用说,可金谷坊里却是卧虎藏龙,即使在不起眼的,也可能是闻名南朝的著名才子。自然,也有京都朝廷百官的世子。
而温子卿,便是其中的一位。
此时,他正凯凯而谈。
世人皆屏住呼吸,听着温公子讲诉着新晋状元江流的轶事。
也有人不住的问这温公子那新晋状元是什么来头
温子卿却只是笑笑不语,似乎在嘲笑这群心高气傲的才子一般。
他摇了摇纸扇,笑曰:“不日你们便知道了。”,便晃晃悠悠的走了。
文人墨客们也不做多问,依旧谈笑风生,只有那几个心有不甘的抓耳挠腮,想知道这江流到底是何方神圣。
夜已深,而金谷坊王掌柜发现,这一天,金谷坊关门得特别早。
这京都,怕是又会掀起一层波浪了吧!王掌柜想,随又招呼店小二关门
京都,东园。
金榜题名后,南朝皇帝是要“赐食”新的朝廷要员们。
这不仅是新生官员结识他人的良机,更是老一届的官员们拉帮结派的好时机。
据江流早期了解,南国现目前朝廷主要分为两派,一派以左相于延傅为首的支持拥立太子祁蒲继承大统的朝廷要员,另一派则是以右相白庭坚为首的支持拥立五皇子祁景。
两帮人马虽不到势如水火的地步,可是也真的形如陌路。
可令江流奇怪的是,早年四皇子祁徊出征北朝时,曾经大败敌军,在民间威望极高,即使过了七八年还是有人惦记着他,加上他十三岁那年又单挑金谷坊众名士,虽然身份并没有流传下去,但是作为朝廷要员,也应该有所耳闻,怎么到现在却没有人站出来拥立他?
即使一官半职的朝廷要务也不曾担任,只是随了个闲散王爷的称号?
江流举着眼前这杯酒,眉头微蹙,想着这些事,又巧舌弹簧的和前来应酬的各类朝廷官员打交道。
南朝民风开放,朝廷并不排斥女官,但江流最后还是决定女扮男装,一来这样行事方便,二来有些事,需要她以这样的一个身份。
江流面冠如玉,身形小巧,初见她的人不免会有些许怠慢,可是一触到她的眼神,想到这是名扬南朝的新晋状元,立刻便变得恭敬起来。
不过在场的人也起了别样的心思,岑拾遗想,这要是一个女子,该是怎样的绝代风华呀。三分娇媚七分清冷,锦衣玉袍之下,全是恬淡众人之外的书卷气质,似乎什么都在她的掌握之下,傲然之气,如霜如雪。
“诶”,他叹了一口气,唤来随身侍从,叫他去查一查这个突然出现的新科状元,然后转身走入觥筹交错之间。
江流把这些小动作全看在眼里,依旧只是淡淡笑过,只是内心里,却已明白了十了然。
对于任何溢美之词,她都是浅浅一笑而过,半真半假间,谁也看不出谁的真心。
此次揽收金科状元的桂冠,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
东园,锦鸿轩。
四皇子祁徊正安安正正的坐在茶座上喝茶,与其一同对饮的,还有婴宁公主。
此时,婴宁正在锦鸿轩的窗外东望西望,仿佛在寻找什么。
“哈,找到了,四哥”,婴宁开心的叫着。
“快看,四哥,这就是那个状元江流,果然是别有一番风貌呀。”
祁徊只是目光淡淡的随着婴宁指的方向望出去,只见一人独站月光下,仿佛月之光华全被那人吸纳。
绝色风华,不过如此。
但祁徊只是淡淡撇过一眼,便继续喝起了口中的茶,仿佛没有什么也比不上他手中的茶。
婴宁自知无趣,便开始东拉西扯的扯话题。
而祁徊只是安静的听着,不发一词,也不打断,如玉塑般。
直到婴宁说起,华妃想要入住凝清宫,他的眼皮才稍微动了动。
婴宁见他仍旧面不改色,便试探着说:“四哥,你这些年,真的不能原谅父皇了吗,其实他也有很多身不由己。”
祁徊却仍旧不发一词,只是叫走小川子,只是最后婴宁听到几不可闻的一句,“华妃,可能是在那个位置做的太久了吧,竟然忘了自己的本分。”
婴宁叹了叹气,她的四哥,还在为那件事耿耿于怀。
而那些年,那些事,怕是早就被有心人淡忘,可长情人终究难以释怀。
她还始终记得四年前,十四岁就领兵出战的四哥,在两年之后带兵回来之后,却没想到迎接他的不是凯旋归国的喜悦,而是自己母后抑郁亡于凝清宫的悲痛消息。
周围的人只敢瞒着他,可纸终究有包不住火的时候,当他发现真相之后,独自把自己关在凝清宫整整一个月,要不是婴宁每天强喂他吃食,恐怕世间再无祁徊了。
可从此世间也确实在无祁徊,交权、退隐、避居,祁徊,只是一个简单的名字罢了
入夏天气越发热了,京都的姑娘们的衣裳换成薄纱轻罗,似蝴蝶般轻盈。
昼长夜短,江流自从进入翰林院之后,便主动请缨,去整理翰林院的陈年旧史,日夜殚精竭虑。
有时累到深夜,而陈年案卷毫无头绪时,她都会独自看孤月,可每当回头看到翰林院这些被灰尘覆盖的陈旧书卷,它们静寂的陪着它,似乎在嘲笑着她的无力,灯光下的仿佛多年前的那些血雨腥风,也好像一并被掩埋。
可江流不甘,不甘心爹爹临走前饱含冤屈的眼神,不甘心那冷漠的士兵将她那样小的弟弟的拖走,不甘心母亲为了自证而撞墙,最终殷红鲜血在白色墙壁上开出花朵。
沈家一百三十多口人的性命,她要讨个清白。
“汪国其”,江流心里念叨着这个名字。
她还是决心有时间去拜访一下这位七品芝麻官。
是日,皇帝的一旨圣旨却打乱了江流的计划。
原来,前几日,御灵别苑传来消息,说是出现一只罕见的九尾灵狐,虽然没有捕捉,但守卫别苑的士兵都在这几日一直看见它在周围晃荡,皇上听闻这个消息之后,想着入夏已深,便领着人准备今年去御灵别苑消暑。本来江流不在陪驾的名单之内,可是婴宁公主向皇上建议,说她想要有个伴,于是这新晋状元爷无论是从样貌还是学识,都配的上这娇滴滴的公主殿下,于是皇帝上一挥,说准了,史官立马把江流的名字填列到出行人的名单之中。她这次的任务就是陪着婴宁公主到处吃喝玩乐。
出行日期就在江流接到圣旨的三天后,于是她不得不放下手头的工作,开始准备出行的事宜来了。
此次出行为了方便,全都换上了骑马装,江流因为这些年每天都刻苦训练,所以也会骑马。
江流随在婴宁公主身后,一眼便望见了几位皇子正站在皇帝面前。富态稍显,但做事辰着稳重,眉宇间却有长年耽于酒色和美色之间的虚浮,江流打量,这可能就是当朝太子祁蒲,而穿着暗红色官袍,脸上带着神采奕奕的自信,浑身上下有着骄傲的气象,把大皇子祁蒲气的满脸通红的,可能就是五皇子祁景,江流猜想。
可是,江流的目光一转,却意外的看见了某人一袭青衣,安静的坐在随行队伍的最后面,似乎前面的喧嚣闹腾全与他无关。
婴宁好像也看到了这个人,她立马鞭笞马儿,像那人走去。
“四哥,”婴宁甜甜的声音像二月的莺啼鸣叫,婉转动人。
这就是四皇子祁徊,江流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