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云温言安慰了她好一会,直到宁帝,皇后,以及婉夫人,明修容浩浩荡荡地一群人赶了过来,选秀以来第一位怀了龙胎,宁帝自然欣喜异常,他大步走了过来,一把将楚贵人拉近怀中,眸子明亮,“欣儿,朕来了。”裁云笑容略微有些苦涩,往后退了几步,缓缓融入人群之中,不想让自己的神情与外人道。
楚贵人惊慌未定,此时如同一只小兔子一般伏在宁帝怀中,哭哭啼啼地道:“皇……皇上,嫔妾,嫔妾还以为是积涩淤血,差点——”此言一出,众人皆惊,神态各异地望着宁帝怀中的楚贵人,宁帝的表情亦是晦涩难明,他拍了拍楚贵人的背,启唇道:“什么?”
楚贵人慌忙抬起头,找到裁云,眼中闪过一丝欣喜,道:“皇上问逸姐姐,嫔妾嘴笨,说不清楚,这次若不是逸姐姐,恐怕就没有嫔妾了。”宁帝眉头紧蹙,众妃嫔也齐齐看向裁云,裁云只好又走了出来,俯身请安,“臣妾参见皇上。”
宁帝眸色深沉,是众人都看不懂的神色,“嗯,方才楚贵人所说,是什么缘故。”
此事不能像之前银耳毒的事情一般压下去,所以裁云将方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宁帝,宁帝听了大为光火,怒声道:“给楚贵人诊脉的是哪个,速速带上来。”
皇后叹气,“如今宫中风气是怎么了,先是王嫔被投毒,又是楚贵人差点被误诊,真真是叫人寒心。”看她的神态,失望悲悯,并不像是出自她手。
风色按裁云的眼色,走上前来,道:“奴婢方才去太医院,发现给楚贵人诊脉的魏太医已经——”她有些不敢讲下去,婉夫人追问道:“他已经怎么了?”
风色忙跪下,低头道:“奴婢办事不力,过去的时候魏太医已经服毒自尽了。”裁云微微睁大了眼睛,虽然早有所料,却没想如此快,想来这人定然有些极大的魄力和远见。
宁帝温柔地安慰了楚贵人几句,又侧首道:“皇后,这件事你好好调查,最后朕要一个满意的答复,若是后宫中尽是这种风气,朕也该挑几个人帮你肃清风气了。”皇后连忙答应,裁云却知道这件事不可能有结果了,皇后最后也不过会用一个不相干的人来定罪。
只是她委实很担心楚贵人,才诊断出喜脉,便出了这么多事,以后的道路恐怕更是艰难。不过到底还是一件喜事,宁帝虽然发了火,但对楚贵人却格外温柔,毕竟是他的亲生骨肉。
许是为了震慑某些人,宁帝大封了楚贵人,连晋升了两级,为嫔位,皇后和婉夫人又在旁边说笑助兴,便又喜上添喜,赐了“福”字为封号,合宫妃嫔都来祝贺道喜,反而是明修容的风光都被夺尽了。
宁帝欢喜,晚上连着三四天都宿在了福嫔宫中,不知道旁人做何想法,裁云虽然是福嫔的好友,但望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清凉殿,心中一时百味陈杂,苦涩居多。
夜半难眠,也不想吵醒睡在外间的顾乐,裁云随手拿了一件纱衣,披在身上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腰间别着从宫外带过来的玉笛,缓缓走出了悠然宫。
悠然宫外有一条小溪,裁云乘着月色行至小溪旁,寻了一块石头坐下,拨弄起手中的笛子来,她叹了一声,只打入宫以来她便再也没有碰过笛琴萧筝了,此时却偏偏起了兴味,也不知道能不能得心应手。
但沉吟片刻后,却又松手,表情怅然若失。
她望了望天空中独一轮的明月,皎洁莹白,没有一丝瑕疵,清风微拂,很是清凉,裁云心里却无由来的往下坠,曾读过一首诗,作:冰肌自是生来瘦。那更分飞后。日长帘幕望黄昏。及至黄昏时候、转销魂。君还知道相思苦。怎忍抛奴去。不辞迢递过关山。只恐别郎容易、见郎难。
裁云苦涩一笑,轻声道:“君还知相思苦,怎忍抛奴去。”其中凄清苦涩,除了自己,又有谁能解呢,她紧了紧身上的罗裳,红墙寂寞,一人酣睡万人悲,她早就该知道了,当日是她,今日是福嫔,明日又是谁呢。
她低着头,泪水凝结与美眸,而后坠落在手执的玉笛上,没有一丝声响。
“是非曲直苦难辩,何来日月道分明,宜笑就不怕委屈了朕吗?”裁云忙回头,只见宁帝也是一身寝衣,遥遥地站在她身后,几乎隐没于黑夜之中,脚步也是没有声响,怪不得裁云没有一丝察觉。
她唬了一跳,因为担心福嫔多心她争宠,所以裁云也不敢深夜奏笛,只是苦对着明月发牢骚,谁知道宁帝竟也在这里,她连忙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臣妾不知道皇上在这里,一时惊扰了皇上,皇上不要怪罪。”说罢她提脚欲走,却被宁帝拦下。
宁帝的眸子中带着温柔的笑意,手中的力道却不容置喙,“宜笑才误会了朕,如今连一个解释的机会不给了吗?”裁云低头,想起自己方才一时失言,说的话,禁不住羞红了脸,争辩道:“臣妾方才不过是胡言乱语,皇上就当臣妾梦呓,别放在心上才好。”
宁帝叹息:“宜笑,朕欢喜你,但是有太多的不得已,朕宠爱福嫔,不仅仅是因为她怀了龙子,也是因为你与他交好。”裁云听了宁帝这么推心置腹的一番话,脸上燥热,软软地点了点头,“臣妾知道皇上的心意,但宜笑只是个小女儿,难免会有此心结,皇上不要在意便罢了。”
明月当空,波光粼粼,宁帝轻轻抬起裁云的脸,让她与自己直视,“因为你是我的宜笑,所以我在意你的每一件事情,你不能独宠,因为我不希望你成为众矢之的,那样会有很多人伤害你,我害怕保护不了你。”裁云心神一荡,宁帝对自己……
她垂了垂眼睫,“皇上,宜笑不过一普通女子,何德何能让您……”宁帝吻了吻裁云的眉角,眼中是迷恋的回忆,他几乎呢喃地道:“自打五年前,朕便心里眼里只有你一个人。”
你为世人一折腰,我却因你回首而拜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