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是娇妻,小他二十岁。上个月结婚的,一直没讲,这次因为请年假要去度蜜月才曝光。”阿甲说道。
“他都娶两个了,我一个也没有。”托迪哀怨道:“我的青春都耗在这里了。”
“去相亲呀。”阿甲说道。
“好主意。”托迪已经吃完他的便当,他舔着唇上的油渍又说:“早知道订两个。”
想当初刚入行时,大家都经历过一段素食过渡期,一看见肉就觉得不舒服,脑中总会不自主地浮现尸体的画面,可时间久了还是忍不住想吃肉,也逐渐能适应与尸体为伍。
李镇河想着杂事,作这行的怪人不少,也可能是这年头的怪人本来就多。像是化妆间之前有个杨小姐,被称为尸语人,
那是好听,怕会吓到家属才叫她尸语人,不然她就是个通灵人、阴阳眼,可以和尸体沟通,不对,应该说是和灵体沟通。
她会忽然对家属说:“死者不喜欢这件衣服,她比较喜欢去年结婚纪念日穿的那件桃红色洋装。”、“她想戴戴看假睫毛,女儿常载,她希望遗容也能戴上。”、“死者说他有件卡其外套,是女儿从国外带回来给他的,他一直舍不得穿,他想要穿上那件…”
因为太吓人了,殡仪馆这边为了安抚家属情绪,就说杨小姐是尸语人,可以读懂死者的心事。
除了杨小姐很奇怪之外,还有个被开除的邓杰,他似乎有恋尸癖,不管是死得多难看的,还是死得很好看的,他总会情不自禁地盯着尸体看,那眼神有说不出的迷恋。
他被开除了,因为藏不住自己热情的视线,终于被太多家属投诉,上头就请他离开了。
他是没对尸体作过不礼貌的事,恋尸癖也是大家的揣测而已,不过李镇河还是坚信邓杰一定是恋尸癖。
另一个叫白白的女工读也很怪,她读的是生死系,所以过来这边实习,总是很沉默,看到尸体时却会嘴角上扬,然后说:“死人都不会说话,多好,也不会骂人,和死人相处好自在。”
她不断的赞颂死人,有说不出的怪异感。
李镇河能接受杨小姐和邓杰,却无法接受白白,她太怪异了,怪到还会给自己画死人妆,不过听说那叫烟醺妆,就是眼睛用眼影打得黑黑的,嘴唇也涂得黑黑的。
白白在实习完之后就离开了,这让李镇河松了一口气,因为他是负责带白白的前辈。白白离开后他一点都不想跟她连络,虽然同事总会调侃他:“是正妹耶,真羡慕。”、“镇哥不要对无知少女下手喔。”、“我们把最好的福利留给你了。”
他一点都不想要这种福利。之后再有实习生来,他都因为心理障碍推拒带人。
想着这些杂思时,一道卡的轻响叫他们三人愣住。
李镇河、托迪和阿甲都听见了,声音是从工作台那边传来的。
他们敏感地看过去,手边的动作瞬间静止。
很快地,只是一两秒的时间,他们又恢复刚才的自在,阿甲收着便当盒;托迪打了个饱嗝,碎念道:“还有点饿,胡记的便当一个真的不够。”;李镇河看了看手机,不过平常根本没人会打给他,他的手机曾经两周都没响过。
工作间里不时会有灵异现象,这时候最好别理,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事情过了就过了。
三人不怕鬼,但并非铁齿一族,他们相信这世界上有鬼,只是他们明白该怎么跟灵界的朋友相处。大多的时候,你不犯他、他也不会犯你,灵异事件不过是偶尔的小意外,像是阴阳两界不小心擦出的一点小火花,那不碍事,别记挂在心上就没事。
他们装着自在,不过怪声又传来。
喀。
彷彿不想让他们无视,逼得他们必须面对。
“我先走了。”李镇河不想多待,不愿沾染上不必要的麻烦,本来嘛,今天是他的假日,根本就不必来这。
不关他的事,闲事莫理。他心里这么想着。
李镇河转身就要走,衣服却被拉住。
阿甲说道:“等等一起走吧,我们也快下班了。”
即使大家对灵异现象见怪不怪,不过这回却不太一样,他们也说不上来,大概是对女尸有心理障碍,所以觉得特别可怕。
这种悚然感已经很久没有过了。托迪也一把揽住李镇河的肩膀,“我上次不是说过,藏了一瓶好酒吗?反正上头今天也不在,不然我拿出来大家喝一杯?”
他想藉酒壮胆,距离他和阿甲的下班时间还有两小时。
“我…”李镇河想拒绝,偏偏怪声又传来,打断他正要出口的话。
喀喀。
这次太明显了,很像是碰到工作台的声响,工作台是钢板制的,那是轻敲金属的声响。
李镇河深吸一口气,直觉不能再待下去,可是现在走又很丢脸,传出去会被说他胆小怕鬼,那他一直以来建立的英名就要毁于一夕了。
“到底是什么声音?”阿甲看向女尸。
女尸赤条条地躺在工作台上,他们三人远远地打量工作台,谁也没敢靠近。
忽地怪声又来了,而他们清楚看见女尸的手指动了几下,指甲敲到工作台磕碰出怪响。
那不像是一般静电引起的诈尸,而是像女尸活了过来。
他们瞪大眼睛。
是死后复活吗?
李镇河听过这类传言,可是他一回也没碰到过。
有些老人被浓痰哽住,所以家人以为老人死了,可老人只是处于假死状态,就像玻璃柜中的白雪公主,只要把噎住的苹果吐出就会复活。
还有一些是难以理解的,心脏都停止跳动了,停尸也超过七天了,只差没有火化而已,结果死者也离奇甦醒,还诉说自己濒死看见了天国及死去的亲人。
这回呢?眼前的女尸是复活还是尸变?三人未敢轻举妄动,又抱持着一丝侥幸想着会不会只是暂时的怪象,也许待会儿就没事了。
就这样,他们与女尸僵持着。
几分钟时间宛如几个世纪过去,女尸不动了。
李镇河在心里吁了口气,这回真的不想待了,“我走了。”他转身便要出去。
阿甲和托迪竟觉得腿软,也说道:“我们去抽根菸吧,饭后一根菸,快乐似神仙。”
“对,抽菸,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冷气吹久会头痛。”托迪也挤着李镇河往外走。
他贴得李镇河很紧,像是怀孕十个月大的肚子顶着李镇河的屁股,让李镇河怪不舒服的。
三人急匆匆地往外走。
一会儿来到了庭院,谁也不敢提起刚才的灵异现象。
“镇哥,等会儿要走了?”阿甲苦笑着,“再陪个半小时吧,我们等一下把她收到冰柜去,到时候你再走吧?”
“啊我放假耶。”李镇河不想再看到女尸。
“别这么说嘛,送佛送到西。”阿甲说道。
李镇河不知怎么推却。
“你是镇哥耶,帮帮忙。”托迪说完,突发异想道:“我总觉得怪怪的,不然我们再找别的绳子把她绑起来?”
“你有病吗?”李镇河张大眼睛,“被知道会怎么说,记者最近没新闻可以报,一定会乱写。”
“我觉得是好主意。”阿甲附和着托迪。
“别闹了,到时候我们三人一起被记过。”李镇河打消他们的念头。
记过事小、扣钱事大。
“算了,放进冰柜就眼不见为净了。”托迪自己驳了刚才的提议。
“走吧,进去了。”阿甲碎念道:“也真奇,这尸体一点味道也没有。”
“你是异味癖吗?要不要闻闻我的袜子。”托迪想让气氛轻松些,自以为幽默地说道。
“不用了,这么好的东西你自己留着。”阿甲跟他打着嘴炮。
三人又转回建物里,往工作间走去。
他们的情绪已不像先前那么紧张,托迪直接开了门。
三人想也没想、看也没看,只是照平常习惯地走进去。
直到托迪的表情忽然一诧,全身僵住。
阿甲和李镇河这才望过去,赫然看见地上一具尸体,不对,是两具…
一具是新人小绪的,头部已经血肉模糊,活像被榔头砸过,而另一具就是身上画着符纹的女尸。
女尸活了过来,趴在小绪的头部那边啃着,她赫然是在吃小绪的脑髓,嘴角是乳白和鲜血混杂的稠液。
女尸也发现他们进来了,抬起头来望向三人。
她的眼球是全红的,血丝全爆了,双手、双脚慢慢地撑起,用一种像蜘蛛的怪异姿势面对三人,她的身子半伏着、面目狰狞地瞪着三人,像是随时要扑向三人。
三人看傻了眼,这是什么情况?
“干。”托迪爆了句粗口。
自以为见过大风大浪的李镇河也怔住了,后颈的汗毛瞬间竖起,妈啦,这是尸变无误。
该不会女尸早就尸变过了,所以才会被绑住手脚、又用布巾封住眼睛?这么说来,弃尸的人早就知道女尸有问题?
李镇河也爆了粗口,“啊操你妈的。”他想,既然弃尸的人知道女尸有问题,干嘛还乱丢害人,就不能把她爆头再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