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是朱颜的身子，血是朱颜的血，心脏是朱颜的心脏灵魂却是黎府小姐黎茗的，如果不是想直接从心脏到灵魂开始灭了她整个人，她根本就不会发现这个容器里面早就不是罪人朱颜了。

黎茗闻言嗤笑了一声，双眼定定的看着她：“你这么想杀我居然不知道我是谁？说的也太轻巧了吧！”这话语夹着丝丝阴气一个劲儿的往楚映酒的脸上跑却在快要接近的时候乖巧的分开，留下楚映酒一脸淡漠的样子。

“想活就说，不想活那你就做个替死鬼吧。”亮出手里的匕首，利落的抵在了黎茗的胸口。

她本来想和颜悦色的对待她的，没想到黎茗不领情。朱府真是可怕，黎茗这样的人都能变成如今这样自私的败类，若是那个朱颜没有换个芯子是不是这阜城就血流成河了。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重新化成原来那个人天真烂漫的模样，昏暗的地界里她的神色晦憎不明，缓缓收回了匕首择了一个干净亮堂点儿的地方坐下，对着黎茗摆摆手又指了指她对面的那个稍微阴森点的地方。

黎茗一时之间不知道楚映酒是何意，却也爽快的坐了下来，不晓得是不是因为楚映酒的原因她的动作斯文了很多，一举一动尽是女子的矜持。

“你想活下去吗？”她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又看了一眼被画好皮，只一眼就消了问她关于脸的事：“那么，你告诉我你是谁。”

黎茗坐在那里沉默了很久，似乎在思索又似乎说不出口，她就在那里往复纠结最后低声叹了一口气：“我现在这个不人不鬼模样哪里有曾经的我半分，我觉得我该活下去吗？”她有些接受不了如今这般自私自利的自己，她回想了一样曾经的最后只是淡淡一笑：“我想起来的太晚了。”

楚映酒没有打断她的话，在她说完的时候深深的看了黎茗一眼：“如果我是你我会活下去，不管怎么样，人生这个东西都是自己的。”说完便起身，微微拂了拂衣裙又深深的看了黎茗一眼，拟了一张符纸给她：“这符纸你拿着。放心，没有害你的东西，如果你想通了或者有人要害你就捏碎它。”

看着黎茗接过符纸又放在口袋里以后，楚映酒才算是送了一口气，然后就嘱咐道：“黎茗，朱颜这个人只要能活下去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说这话的时候她还是一脸的凝重等到她说完这些话以后又是那副天真烂漫的无害模样，瞧着多变的楚映酒黎茗缓缓吐出一口气，真是可怕。

出了那个地方以后，楚映酒抬头看着周围开的如火如荼的樱花又分了余光扫了一眼周围的景致，果然是痴情人，在那般被疼爱“自己”的哥哥对待时都不忘跑到陆府这里来。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陆府少爷陆程昂既然能和朱润恩侃侃而谈又是什么善茬，可怜了黎茗，不只在以为自己是朱颜的时候干了那么多荒唐事，还错付痴心给了一个人面兽心的东西。

她望了一眼陆府的方向，淡淡一笑，不如就和朱颜的账一块算好了，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也借此算作补偿送给黎茗。

回想了一下方才和黎茗之间的种种，细细分析了一下黎茗的言行举止还有神色，最后淡淡一笑：果然，黎茗就是黎茗，就算曾经有些逾越道德骨子里却是分毫没变。就算在不清楚自己是谁的时候，在不人不鬼的时候都不曾杀过人。

“真想知道，黎茗这样的人身上有没有罪孽。”她挑了挑眉头，又露出一抹天真烂漫的笑容来，暖风夹杂着樱花的气息与花瓣吹起她的头发，如今就只有一个等字了。她如是想到。

“回来了。”卿飓温和的声音在她刚刚回到院落的时候就伴着那股子梨花香味传了过来。

楚映酒听着他温润如玉的声音又侧目而视看着满树的白梨花再次问道：“卿飓，什么时候你才化为人形呢？”这次卿飓没有回答她，只晓得那温和的风吹落了满树花瓣，送来的香味吹散了手上的血腥味，透过血液的味道能够清楚的明白楚映酒并没有杀了那个不人不鬼东西。

是心软了吗？卿飓想到，曾经的事情有些太久远，曾经的楚映酒也有些陌生了，他小心的看着一步步走回房里的楚映酒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的看着她走，看着梨花花瓣随着风落在她的衣裙还有头发上。

雕花的红漆窗户配着梨花衬得她格外的出挑，此刻楚映酒的脸上也不再是那副天真烂漫的模样，一双眼睛微微上天凑了个好看又狭长的角度，余下的些许头发随风而舞有些落寞的姿态也有些不能言说的味道。

“都看不懂她了。”他知道楚映酒看不懂他，可他也同样不了解现在的楚映酒了，不是不能化形而是他不敢站在她的面前。

微风依旧轻轻吹拂着，夹着梨花混着梨花香味在温和的阳光下随风飞满了整个院子，进门以后的楚映酒直直的扫了梨花花瓣出来，门窗紧闭丝毫不给他看她的机会。

如今这般的小心翼翼当初若是有上三分之一便不会是如今这样的光景。

“卿飓，你也有不敢的啊。”

卿飓没有说话也没有在听得密语以后去瞧那个方向，窥破那人是谁。因为他不需要，太熟悉了，熟到骨子里的淡漠又怎么会不记得。

“那只是曾经而已。”他又望了一眼楚映酒的屋子，颇为凄凉的回来这样一句话来，然后他就听到他对自己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再等等，再等等…

楚映酒因为卿飓没有回答她那件事而和卿飓冷战了许久，她气的不是卿飓没有回答她何时化形的问题，她愤怒的是卿飓的逃避。

认识卿飓的百年以来，虽然她看不透他却也看出几分不一样的东西来，就比如说卿飓从来不会对她说谎，若是有不想说的便会顾左右而言他又或者直接闭口不言保持沉默。

或许卿飓都没想到，他心心念念的映酒会这么早就知道了他能化形这件事了。

楚映酒想了想上次卿飓的回答不由得一笑，上次她问的时候卿飓是如何说的？她仔仔细细的想了想最后也只是笑着摇摇头不再想下去更加不再言语。

原来她最信任的卿飓就连化形这件事对她都是一件不能够言说的事情。

悠悠的叹了一口气，伸手拿出匕首修长的指尖轻轻抚摸着冰凉如雪的匕首，直到将匕首抚的暖和了才露出一抹天真烂漫的笑容来。

楚映酒在等待的那几天里一直在和卿飓冷战，不曾和他说过只言片语甚至不去看他，连酒都不卖了。

期间，楚映酒也有几次想要出去却在走到门口的时候按耐了下来，最终也只是在门口悠悠的叹息着一口气，目光定定的看着卿飓的那个位置，透过紧闭门隐隐约约能够看到那棵梨树高大的身形。

就如同往日一样，在微风吹起的时候落下花瓣，不曾言语。

“卿飓，你怎么能这么狠呢。”我什么事都不曾瞒过你，而你却连能够化形了这件事都不与我分享。悠悠的叹息一口气，又在门口踱来踱去很久才转过身子坐会了那个位置。

她活了那么久，还是第一次和人冷战。她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又侧头看了一眼窗户的位置轻轻抿起了嘴角，淡淡的收回目光，摩挲着袖子里的匕首。

楚映酒就那样一边等待着黎茗的到来一边和卿飓冷战，这样的日子过了有半月才因为到达这里的奄奄一息的黎茗而结束。

在黎茗捏碎纸符的那一刻，楚映酒就扬起了一抹天真烂漫的笑容，一掌扫开大门走到院子里将黎茗接了一个满怀，接着目光直直的落在了离黎茗不远的朱颜身上。

如今的朱颜气色好了很多，看样子倒像是适应了黎茗的身子了。她有看了一眼怀里的黎茗，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随手使了个术士将黎茗送到厢房里后直接一掌劈的朱颜吐了一口血。

“都说了，不会对罪人留情的。”

朱颜看着眼前的人，淡淡一笑又想起那日楚映酒去黎府的样子，多么天真烂漫，而现在呢？她扫了一眼楚映酒，哪里还有半点那时候的样子。

“楚映酒，”朱颜跌跌撞撞的从地上起来，淡色的衣裳如今已是血迹斑斑狼狈，发髻散乱，面目全非到不能入目。

黎茗的身子是娇养的，何况不过短短一个半月又如何能和她自己的身子相比呢？

“朱颜，今非昔比，就算你留着从前的记忆你也留不住那污秽的东西。”她没有点明只是轻轻舔舐着方才无意间落在掌上的血迹，狭长的眼角轻轻上挑那时候面对着假朱颜的楚映酒这一次对上了罪人。

柔和的阳光下，楚映酒的身形被拉出长长的影子，周身弥漫着些许冰凉的湿气，衬得她的双目无情似冰。

而朱颜却是满面笑容的看着楚映酒，那笑容似嘲似笑滋味复杂，目光是看着楚映酒原来的面目余光却是偷偷的看着那棵梨花开的如火如荼的梨花树。

微风又起了，吹拂之间只听到她细细碎碎的一句：“你也有今天，再不复当年明月那般温柔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