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一日,清晨,秋风微凉,天空干净而透明,恰如一块澄清的碧玉。
半透明的阳光,穿过银杏树层层叠叠的金色扇形叶子,斑斓的浅金色光影投射在白塔中学的朱红大门上,黑底金字的校徽也在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银杏树下的单杠上,倒挂着一个女孩,短发,白色T-shirt,蓝色的帆布背带裤,穿白色帆布鞋的脚晃悠着,手枕在脑后,闭上眼睛,在听mp3。
一阵风吹过,无数金色的扇形树叶缓缓从高空飘落下来,旋转、飘荡、摇曳、下坠
“嘘——”急促而尖锐的口哨声,惊醒了倒挂在单杠上的女孩,也惊动了微风中的银杏树,金黄色的扇形叶子纷纷扬扬地下坠。
女孩睁开眼,只见五十米外的林荫主道上站着两个hip-Hop街舞打扮的男孩。
宽大的红色T-shirt、肥大的军绿色迷彩服、身材魁梧、顶着个红色卷发的那个男孩,活像个心里美大萝卜,正伸出手指着她。
“叫你呢,快点到滨河广场去!”大萝卜不容置疑地说。
她看了他一眼,闭上了眼。
“Gas!(该死的谐音)我打赌这小子是哑巴。汤哲,你敢不敢打赌?”大萝卜问身旁的同伴。
穿肥大的黑色T-shirt加米色阔中裤、戴棒球帽的汤哲笑得意味深长。他已看穿鲁莽、冲动的老友此时是难以下台,所以才提出跟自己打赌。“我赌是个男生!而且是个哑巴。”罗峰不服气地甩甩手腕,亮出暑假才买的瑞士AP三针机械背透新手表。
“哈哈你输定了!能考进百塔的,怎么可能是残疾人呢?”汤哲胸有成竹。
“哑巴也算残疾人?蠢猪啊哑巴能吃饭的啊。哈哈哈”罗峰狂笑着跨下人行道,打算朝单杠方向走去。
“嘿,崔明智还在等着我们呢。”汤哲怕老友一旦跟人家纠缠起来,会没完没了误事呢。
听到这一句,大萝卜罗峰好像被“崔明智”这个名字冷不丁地按下了stop键,马上停止了脚步。可是又不甘心被棒球帽看穿似的,转头说:“哎,你说,我和崔明智哪个更帅?”
“嘿,你怎么不去问崔明智?”汤哲狡猾地反问。
“就问你了。快说!”罗峰急躁地问。
“这个嘛”汤哲笑笑地说,“很显然喽。”
罗峰转身一边倒退着走,一边指着自己的脑袋问汤哲:“显然是我对吧?”
汤哲一边笑一边不迭地点头:“嘿嘿!是你,是你才怪呢!”汤哲一说完,撒腿就跑。
罗峰嚎叫着,追了上去。
单杠上的女孩依然悠然自得地倒挂着,闭目听歌,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苏醒!”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的喊声。
挂在单杠上的女孩睁开眼,看见了个子小巧、肌肤雪白的梁孜淇。她穿着粉色泡泡袖公主裙,粉色凉皮鞋,用草莓发夹扎的马尾辫在脑后一甩一甩的,手里拖着一个Hello Kitty的粉色行李箱。
苏醒引身坐回单杠上,用一双充满责备然而清澈安静的眼睛望着好友。
“嘿!刚在公车站,听几个学姐在议论我们的新学校呢。”梁孜淇浑然不觉对方因等她太久而有点生气。
“你遇事多动动脚趾头,好不好?”苏醒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梁孜淇就是这样,街头打架也涌上去看。人家八卦,她也去凑热闹。假如有乞丐在路边要钱,她也会在那里观察一个小时,然后算一下人家一个小时赚了多少钱。在苏醒眼里,梁孜淇是个没头没脑的人,所以,她每次要骂她没脑子时,就只好叫老友多动动脚趾头。
“哎呀,你别生气嘛。人家有好多话要对你说呢。”梁孜淇摇着苏醒的胳膊,她最拿手的就是撒娇了。
见苏醒无可奈何地笑了,梁孜淇才又说道:“听说百塔的校花是旦七七呢,还有春水中学的校花也考进百塔了。你说,到时候我们该投谁的票?”
“如果选八卦公主。我一定会投你一票的。”
“额滴神啊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人家嘛。”梁孜淇嘟起花苞一样肉嘟嘟的嘴唇,狠狠地一跺脚。
梁孜淇常常都有口头禅,比如,我汗!我冷!牛不说牛,而说Cow。而今天,她嘴里的“额滴个神啊”,看来是她的新口头禅了。苏醒淡淡地笑着看她一眼,往前走。
“嘿,苏醒,你听说过春水中学的校花兰姬吗?”梁孜淇跟了上来,一副很兴奋的表情。
“我再投你一票。”苏醒看梁孜淇一眼,忍不住地想笑
梁孜淇瞪苏醒一眼,几秒后,还是凑了过来,欲言又止,神秘莫测的表情:“听说她”
“哎,听说的话你也到处传?”苏醒收住脚步提醒她。
梁孜淇却不以为然,因为她听说兰姬跟她们一个班一个宿舍,以后要天天面对,更何况对方是如此传奇的人呢?用梁孜淇的观点来讲,要么做个传奇的人,要么就做传奇的人的朋友或敌人,这样才能衬出自己的分量。现在,她还没有决定是跟兰姬做朋友还是敌人,所以想先观察她。再说了,谁说只有男生才爱看美女啊?正所谓diamond loves diamond(钻石爱钻石),英雄识英雄,而美女也爱美女。
苏醒早就知道好友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可是没想到,一个假期不见,对方的八卦能力也升级了。
“切!在本市的十所中学里,还有谁没听说过春水中学的兰姬?”梁孜淇故意卖关子。
苏醒很疑惑,她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呢。
原来,暑假时,春水中学的校园网上有人贴了一张兰姬的照片,是背影,可是非常美。
“不会是从后面看,是天使,从前面看,是魔鬼吧?”苏醒看梁孜淇一本正经的八卦样子,忍不住开玩笑。
“哎,兰姬有倾城之貌,妖媚无比,同时也冷漠孤傲,言辞辛辣。但是,据说,从低年级的学弟,到教她的老师,还有她的养父,以及她每天上学路过的小店的店主、报亭的人,都被她的一眸一笑所吸引。”梁孜淇说得活灵活现。其实她也没有见过兰姬,她之所以这样信口开河,不过是想让好友对她的话题提起兴趣。可是苏醒偏不吃这一套。
“哦呵!难道是小百合再世?”
据说,检查小百合学艺的境界就是,让她朝大街上的某个少年随便看一眼,那人只要回头看她一眼,就会震惊得忘记走路,一头撞到墙上去了。
“啊?小百合在哪里?我也想跟她学艺啊。”梁孜淇差点跳起来。
“日本有名的艺妓。暑假我看电影看到的。”苏醒淡淡地答。
“那就算了!偶可从来不用日本货。我们得支持国产。再说咧,兰姬可比小百合厉害。”
苏醒瞟一眼梁孜淇,感觉兰姬已被好友描绘得像女巫似的,已忍不住地笑出声来。
梁孜淇却更加信口开河:“对,他们传说她就像个女巫一样,还说,她曾经吃过她妈妈为她留下的西非大草原上的一种被附了咒语的、神秘的、被称为‘windFlower”的香草。所以凡是接近她的人,都会被她摄魂而去。”梁孜淇的声音渐渐高昂,她的语气里透着要好友相信的急迫,以及对好友不感兴趣的气馁。
“你见过兰姬吗?”苏醒冷不丁地问她。
梁孜淇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片刻,声音又高昂起来:“不过,从今天起,她就要跟我们住一起了呀。我要近距离仔细地观察兰姬。”
“我的妈呀!早就知道狗仔队很敬业,但是不知道你比狗仔队还要敬业。”苏醒嘲笑她。
“你说,关于兰姬的那些传言,到底是不是真的?特别是关于她与她的养父?据说”看来梁孜淇好奇的还是这个桃色新闻。并且,很显然,她希望苏醒能成为同盟,跟她一起津津有味地猜测或评价那些坊间的传言。
很多流言,之所以从一根绣花针,最后变成铁棒,甚至变成长长的火车,或者从一只蝴蝶的振翅,最后变成十二级台风,就是因为有许许多多的同盟参与进来。这些同盟们担当了导电体的角色,可是苏醒是这类流言的绝缘体。
苏醒望着梁孜淇,心里突然有点厌烦她的八卦和幼稚,可是,她只是笑了笑,转身去拖银杏树下的格子行李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