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的盛夏,烈日如火。
炎热的酷暑在知了的声声鸣叫中如火如荼的蔓延,大地接受着烈日残酷的炙烤,天空晴朗万里无云,不时吹过一阵夹杂着热气的风。
夏,已经很深很深了。
九龙坡区某小区。
下午的阳光斜斜的从落地窗照进宽阔的书房,在棕色的地板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书房不是很大,但很干净整洁,除了两个高大的红木书柜和一张上好的写字桌外,其余的,就是摆放整齐的石膏像和三块立着的画板。
怎么看都像是一个画室。
屋里吹着空调,完全没有盛夏的闷热,在房间的中央,一位身穿淡黄长裙的女孩正手握画笔在画布上勾勒,
一笔一划。
神情专注的样子仿佛在做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容不得半分差错,白皙的脸庞,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墨黑的睫毛如羽毛般轻轻扇动,微微上扬的嘴唇透露这女孩此时的心情。
在画布上添上最后一抹色彩,女孩停下画笔,满意地看着自己花费了大半天的杰作。
岁月仿佛就像这画笔上的绮丽色彩。
终究汇聚。
融合,编织着一个个美丽的童话,只是不知结局会停止哪里。
女孩站起来,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臂,眯着眼望向窗外被阳光暴晒的梧桐树枝,露出灿烂的笑容。
“扣扣……”
听见有人敲门,女孩赶忙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位大概五十几岁的男人,他一脸慈祥的笑,说:“小乐,老爷让您去趟书房。”
“好,宏伯,我马上就去。”
女孩下楼泡了一杯茶,小心的端着往书房走去。
这个书房比刚才的书房要大得多,装扮大气严肃。
门没关,女孩站在门外,轻轻地敲了敲门,对坐在沙发上的人叫了声,“爷爷。”
“瞳乐,快,过来。”江烜微笑地点点头。
“爷爷找瞳乐有事?咦,陈叔叔也在。”瞳乐看着坐在另一边的陈洪易朝他礼貌打招呼:“陈叔叔好。”
陈洪易是江烜的秘书,也是半个侄子。
“瞳乐好,听说你昨天画画比赛又得了第一名,恭喜你啊。”陈洪易微笑着说。
“没什么啦。”瞳乐不好意思的笑笑,把茶递给江烜说:“爷爷,喝茶。”
江烜接过茶,对陈洪易说:“今晚留下了一起吃饭吧。”
“好的江叔。”
江烜指着书桌上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说:“瞳乐,去把我桌上的那个礼盒拿过来。”
那是一个白色的大正方形礼盒,木质的,对于九岁的瞳乐来说还有点重,尽管很好奇里面装的是什么,但瞳乐还是没多看一眼,把它递给江烜。
“打开看看。”江烜没有接,只是微笑这对她说。
疑迟了一会,瞳乐小心翼翼的打开盒子。
盒子里是一本装订精美的画册。
只是看了书的封面一眼,瞳乐就惊呆了。
“喜欢吗?”看着她的表情江烜满足的笑了,“拿出来看看。”
“爷爷?”瞳乐有些不知所措,“这个……·”
“是送给你的。”江烜宠爱地摸摸她的头,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瞳乐愣愣地看了江烜好一会儿,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一双大眼睛如月牙般,白净的脸颊一个酒窝更添可爱,她就保持着这个笑容然后低下头翻看着画册。
很多年后,当陈洪易回忆起瞳乐来时,映像最深的就是这个欣喜而又满足的微笑。
“谢谢爷爷,可是爷爷怎么知道我喜欢这本画册?”瞳乐仰起头,脸上的笑容纯洁美好。
“我自己孙女想什么我怎么会不知道。”江烜想起这个孩子从不向他要任何东西,更不会提任何要求,即使有自己再喜欢的东西也不向他索要,有些心疼的拍着她的肩。
“瞳乐以后一定会成为一名了不起的画家。”江烜认真的说。
陈洪易也点点头说:“我也这么认为,瞳乐很有天赋 哦。”
“嗯。瞳乐会努力的。”
看着这温情的两人,陈洪易不禁感叹,江烜本来有两个儿子,小儿子江澜,在上医科大学,平时也住在学校,一年回不了几次家,但和江烜关系还不错。
至于大儿子江非罹……
哎,想起这个五年未见面的表弟,陈洪易就头疼。
从小就和江烜关系僵,父子俩总是吵架,五年前因为一个女的和家里闹翻,然后离家出走,至今没有回过家一次。
而江烜的妻子十几年前就去世了,妻子病故,儿子不在身边,想想都觉得凄凉。
这或许就是为什么会收养瞳乐的缘故吧,有个人能陪在身边,寂寞的时候陪着说是话总是好的。
对于瞳乐来说,幸福和快乐总是来得太突然。
晚上躺在床上,怀里抱着下午爷爷送的画册,爱不释手。毕竟还只是一个小孩子,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足以兴奋得晚上睡不着。
如果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天就好了。停留在充满幸福快乐的这一天就好了。
屋外的梧桐树被风轻轻吹动,像是在叹息摇头一样。
叹息什么呢……
其实幸福从来都不简单,快乐也不容易保留。
一天中午,宏伯接到一个电话。
“医院?好……好,我会看好她的……好……”
从宏伯的话,以及他那张惨白的脸可以看出似乎出了什么大事,有人住院了。等他挂断电话,瞳乐连忙拉着他的手问:“宏伯,出什么事了,是不是爷爷出事了?”
“没事的。”宏伯勉强的扯出一个笑容。安慰着面前紧张的人儿,“没事的,回房间看书去,乖,去吧,没事的。”
瞳乐还想再问什么,但看见宏伯已经转身朝外走去,张了张嘴还是没说什么,转身上了楼。
抱着画册,瞳乐坐在床上,或许是因为在孤儿院生活过,对周围的一切都比较敏感,总觉得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而这不好的事一定与爷爷有关。
望着窗外的烈日,瞳乐突然打了一个寒战,起身拿着桌上的电话拨通了江烜的手机。
嘟嘟……嘟嘟……
嘟嘟……嘟嘟……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瞳乐都不知道自己打了多少次电话,反正耳边只有嘟嘟嘟的声音。
瞳乐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爷爷的时候,圣诞节。
那时候她才刚到孤儿院不久,没有朋友,也没去参加宴会,只是很想妈妈,天天都哭着要妈妈,没人能哄得了她,后来时间长了,也就不怎么想妈妈,但总是孤独地坐在花园的角落流泪。
那天她就在花园里,想到院里的大孩子说她只是个没人要的孩子,一时委屈,愤懑,泪水就涌了上来。然后,抬起头就看见爷爷,他笑得很和蔼,把衣服披在自己身上……
江烜去世的消息是在半晚时分传来的。
宏伯走进瞳乐的房间,屋里没有开灯,从窗外的光线可以看见她坐在床上,怀里抱着一本书。
宏伯把灯打开,走近床边,轻声的唤了句“瞳乐。”
仿佛没听见。瞳乐还是呆愣地坐着没有任何反应。
宏伯叹口气,坐在她的身边,哽咽着说:“瞳乐,我有事和你……”
“爷爷回来了吗?”望向窗外,瞳乐用没有起伏的声音问。
“……”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宏伯胡乱抹里一把脸上的泪水,已经泣不成声了。
“爷爷说我将来一定会成为一名了不起的画家,”还是望着窗外,瞳乐自言自语的说:“宏伯,你说我能成功吗?”
“能,一定能。”
“宏伯。”瞳乐转过头看着他,明亮的双眸泛着泪光,“爷爷他……”
“瞳乐”宏伯抱着他肩膀,深吸口气说:“今天上午老爷在去公司的路上发生了车祸,在医院,没抢救过来……去世了……”
所有甜美的幻想都在这一刻被扑面而来的巨大黑色浪花打得粉碎。
苍穹无尽。
黑夜无尽。
幸福的水晶球被无情地从高空摔下,碎了一地,细小的玻璃渣就这么镶进了脆弱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