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
作者: 吴波更新时间:2019-12-30 11:28:42章节字数:10151

我看了下墙上的时钟,才七点二十分,时间还早,就慢条斯理的品起热鲜奶。抬头看前几张桌子上背对着我坐的韩涛,他居然不见了……..


我四周巡视了一周,仍然不见踪影。


但却在早茶店看见王媚和一个外国男士。


那外国人大约三十岁左右,五官精致非常英俊。绿色眼珠,连腮胡有三天没刮了,胡茬微微穿出白里透红的皮肤。笑起来一排整齐的牙齿,分外迷人。


两人眉来眼去的相视一笑,一看就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王媚是我漂亮宝贝的会员。此女子三十八九了, 听说仍然没结婚。


她的双眼皮,鼻梁,我一看就知道是假的。是做过医学整容的。人工雕刻的成分太明显。化妆与不化妆简直就是两个人。


她每次来烫染头发,都要带两只国外的不知品种的家犬。两只狗在她的调教下,然能认识阿拉伯数字。


‌ “宝贝,去把7字给我捡回来。”她将上衣口袋里过了塑的像扑克一样大小,印有1-9的阿拉伯数字的纸牌甩在三四米外的地方。对狗说。


‌ 嗨,那两只狗同时用嘴叼着写有7的纸牌,相互不让撕扯着,那样子让人捧腹大笑。


‌ 王媚喜怒无常,给她服务要揣摩她的性格,更要看她今天的心情。否则宾主要闹矛盾的。


‌ “喂,我是coco,呵呵呵呵。”她接电话,清脆,呵呵的笑起来。


‌ 说实话,她的普通话真好听,真标准。


‌“最近被发货商坑惨了,威哥,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她嗲嗲的说。


‌“你的手机微信我老加不了,钱怎么转得过去呢?”她开了免提。对方一口东北口音,大声喊。


‌“威哥,我把微信号给我,你要记得加我微信啊?”她一副可怜兮兮的口吻说。


‌她在通话,电话又响了,她在手包里掏出另一个人手机,接通:“喂,马哥我是娜娜,上次见面你好大方啊,多亏你的捧场,多谢你啦。马哥。”她一口软软糯糯的上海话。


‌ “我对你很满意呢,娜娜,最近我还要来重庆谈生意想见见你呢。”对方说。


‌“哎呀马哥,不好啦,最近我家楼下的老太太家电线老化了,整个家全被烧了,我家也被殃及了,被大火烧的整个房子全毁了。从新装修需要大笔钱,最近我失业在家,没钱装修啊。”


‌ “我最近要来重庆,我们见见面,我把钱寄过来,你去装修房子啊。”


‌对方说。


‌“马哥,哎呀,我们非亲非故的怎么花你的钱啊?”王媚嗲嗲的笑道。


‌“我们谁跟谁啊,谁叫我对你满意啊?”对方说。


‌“马哥,多谢你了,我就不客气了。”她说。


‌ 她的微信“嘀嘀”响了一声。


‌她看见微信,“哼”的笑了一下。


‌我站着给她吹头发,见她收到红包。


‌她点开红包,我看见是三千块。


‌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外傻。”她啐骂道。


‌“嘀嘀”微信再次响起,她再次受到一个红包,点开后,她笑了,我看见一个五千块的红包。“哈哈”她大笑。


‌“你是做什么的?”我问。


‌她抬头看着我,说:“我开了间婚姻介绍所。”她自然的说。


‌“刚才给你转钱的是你朋友?”我试探的问。


‌“不认识?”她笑道。


‌“不认识?不认识给你转钱?”我惊诧的问。


‌“要不我怎么管他们叫外傻呢,有欲望就会有伤害。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得意的笑道。


‌“他们为什么愿给你转钱呢?”我问。


“他们说喜欢我,想见见我。”她说。


她的微信“嘀嘀”响了,是语音,她点开后,一个男声传出来:“喂,那边租房子的客人要求房租降价,怎么办?”


“降价?哼,你是猪吗?降个铲铲。”她骂道。


“客人说,不降价就不租了。”对方说。


“你这个人牙刷的很。这点事都办不成,你给我滚,给我爬远点。。”她大声说。


短短时间我看见她换了五个手机,手机的品牌,大小,新旧不一。换了五个名字。用了普通话,上海话,东北话,广东话,山东话。光是重庆话就用了重庆市城里的,巫溪,江津,黔江的不同腔调。我没想到王媚还有这么了不起的语言控制能力。


正常的交流,放嗲,霸气的江湖,低俗的骂人的语调应付自如,切换自如。


给她做发型六十分钟,就看见她与不同的人周旋了六十分钟。她不去做演员真是可惜了。


我再次看了看墙上的时钟,目前八点十五分。


我走出早茶店时回头看看王媚和她身边的年轻的英俊的外国人。


我匆匆向预定的车库走去。


莎莎在我眼前快速一闪,转了一个弯,她朝车库小跑去。边跑嘴里边啃着面包。一副风尘补补的样子。


我纳闷,莎莎怎么会在早上的解放碑出现呢?是我眼睛花了吗?她今天为什么没在大渡口一家的制作铝合金的店铺里呢?


我向车库小跑去。


莎莎和她老公鲍光明在我的理发店边上开了间铝合金门窗,防盗网,护栏的门市。成天切割机“吱吱嘎嘎”响,焊锡的有毒气体随风飘荡在附近的空气中,头晕,心烦,心闷的事常常有。


莎莎是地道的乌克兰姑娘,鲍光明一个二婚男还带着两个孩子,居然娶到了未婚的金发碧眼的乌克兰大姑娘,是上辈子积了德。


我有两个月没看见莎莎了,我在屋里给客人剪发,一两次见她从门口经过,她声色迷茫,凄苦。一脸怨妇的神情。


一天中午,门外四十三摄氏度,屋内开着空调都嫌热。她大汗淋漓的进理发店了。


我惊诧她凄凄惨惨,失魂落魄的样子,我以为她来理发,忙让她坐,她说,自己不是来理发的,是想来叫我和她找一个学美甲的地方。我问她,是不是要美甲她忙说,自己不是要美甲是要学给别人做美甲。我笑了,对她说开什么玩笑,堂堂的铝合金老板娘不做,去学什么美甲,是感冒发烧说胡话了吧。她抬头看了我一眼,泪从双眸滚得满脸都是,我慌了神,忙让她坐。她呆了一会儿,情绪好多了。就说自己和鲍光明离婚了。啊,我大吃一惊,你们至于离婚吗?几年前是见你们俩在大庭广众之下是吵吵闹闹的嚷着要离婚,几年都过去了,以为你们都风平浪静了,今天是怎么回事啊?我问她。莎莎向我哭诉道:鲍光明不是人,他居然和他初恋的情人破镜重圆了。这是一个非常敏感的问题外人不好参与。是不是你他敏感了,是你扑风做影?我说。不是的,我亲眼所见。她可怜兮兮说。你亲眼所见?你将他俩捉奸在床?我看见他的微信在和初恋情人调情?她说。她给你看的。我问。我……我趁他在卫生间洗澡时偷看的。她说。你们现在是什么情况?分居?冷战?离婚?我试探她问。都有,她说。


我心想,她莎莎是我的客人,他男人鲍光明也是我的客人,我不能只听她莎莎的一面之词,我帮谁都不对。


莎莎二十八岁,典型的乌克兰美女气质。我记得刚认识她是她幸福的像只小鸟。我在给她烫头发时,理发店门外一个模样俊朗的汉子带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站在门口对莎莎说:“我先带孩子去超市买东西,你自己回家吧。”


莎莎对汉子说:“嗯,我知道你和孩子去吧。”


见汉子带着孩子远去。


我问:“你父亲?”


‌她惊诧地看着我。她伸出手指向门口问:“刚才那人?”


“对你父亲?”我继续问。


“哈哈,你在说什么?什么眼神?我孩子的爸爸我老公。”她笑道。


“你老公?你多大?他多大?”这次该我惊诧了。


“哈哈,我二十三,他今年……四十四。”她说。


“比你大二十一岁?”


嗯,她点头笑应道。


你爸妈同意吗?你比你老公小二十一岁。


“我父母都反对,因为他比我父亲还大一岁。”她腼腆的说。


“什么?你老公比你父亲还大一岁?”我大叫一声。


嗯。 她点头。


“那你老公怎么称呼你父亲啊?”我好奇的问。


“叫叔叔。”她低声说。


哈哈哈,叫叔叔?他尴尬了。我诧异道。


这是五年前的事了。


莎莎在离家出走那几天我和她在微信联系,我给她介绍了几所在重庆的美甲地方去学习美甲。她说她去看了看感觉价格太贵,自己要考虑一下。随后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我差五分钟八点时,我到了地下车库找到了我们一行七人去西藏的车。这是一辆刚好准载七人的国产新型轿车。


新型轿车叫光年3000。


轿车的座位是这样安置的,司机的右边是副驾,第二排左右各一个位子,第三排三个位子。车尾有储备箱,车顶四周有二十公分高的不锈钢护栏,为长途跋涉放行李的。


按玉奴的说法,我代替她要带着曹操,李白,王婆,黄蓉,安娜·卡列尼娜,威廉·莎士比亚六人前往西藏参加颁奖典礼。


眼前我们的座驾光年3000跟前的六个人我居然我都认识:韩涛,马伏龙,詹丽,莎莎,王媚,波波安。


我大脑里又映出一段画面:玉奴不经意间将玉璧掉在地上,玉璧碎片成了不规则的七块图案,玉奴将其中一块递给我。


“驷哥,拜托你代替我将他们六人带到西藏,圆满参加完活动。玉奴我拜托驷哥了!”


她欲起身向我作敬,被我阻止了。


“玉奴,你客气了。”我深情的说。


我从大衣的里面口袋里掏出一块丝质手绢这是玉奴给我的定情物,我将手绢慢慢打开,将残缺的羊脂玉璧展露在大家的面前。


王媚第一个拿出她那块玉璧,波波安第二,莎莎第三个,韩涛将手里的剩余半支烟甩掉,也掏出来,王媚将詹丽的那块羊脂玉壁拿了过来。


玉璧还差一个缺口就要圆满了,我扭头看坐在驾驶室的马伏龙。他慌忙说:“没我什么事,我是给你们开车的。”他见大家都在看他,忙又说:“我只是开车的,你们去西藏得靠我。”


七个人看着这块晶莹剔透,熠熠生辉的羊脂玉壁。


我说:“我是驷哥,玉奴委托我带你们六人去西藏。”


王媚喜颜悦色的叫道:“哈,驷哥,想不到你就是杨贵妃的青梅竹马,我们太有缘了。”


詹丽坐在光年3000的第二排,病入膏肓的伸出向外星人瘦骨如柴的手指低声喊道:“我亲爱的男闺蜜。别忘了我啊。”我与老同学握手,我伸手拍拍她的光头。“一路上风大寒冷,也不戴帽子?”我说。


“我给小孃孃准备了的。”王媚说。


“小孃孃?”我纳闷。看看王媚再看看詹丽。


“她是我哥哥的女儿。”詹丽笑道。


莎莎羞怯的向我点点头。


“驷哥。”波波安笑着招呼我。


我和韩涛面面相觑,想打招呼,又没打招呼。他尴尬的看着自己踢地面的脚尖。


我惊喜交加,喜的是他们六人我都认识,惊的是曹操投胎后居然是韩涛;黄蓉投胎后居然是詹丽;王婆投胎后居然是王媚;安娜·卡列尼娜投胎后居然是莎莎;还有那个波波安投胎后居然是威廉·莎士比亚。


我掏出手机看看时间,已经八点零七分三十秒了,还有三十八秒我们的光年3000必须准时出发,可李白的投胎者居然还没有到,我心急如焚,不停地用手机捶自己的胸部,不停地在车身四周转悠。


“驷哥时间马上就到了,马上上车吧。我们不能再等了。”坐在驾驶室的马伏龙对我说。


“还有五秒钟了,驷哥快上车吧。”王媚说。


我跃进车厢,坐在第二排与詹丽相邻的位子上。回头看第三排的三个人,只见,王媚坐在中间,莎莎坐在她左边,波波安坐在右边。


韩涛坐在副驾位子上。


轿车启动了。我朝车身的前后左右看了看,当我与马伏龙的目光相对时,他笑道:“驷哥,杨贵妃的重托你尽到责任了你扪心无愧了。”


“还早的很,这万里征程才第一步。”没见到李白,我内心忐忑不安。


我的余光里,马伏龙在偷偷瞄我。


我们一行七人,由重庆至成都,再到康定,中午在康定市中心四川人开的川菜馆里简单的吃了午饭。


詹丽靠在第二排的窗前,熟睡了,她午饭根本就没吃,见到菜里的油星就呕吐。她的身体糟糕到极点。


我和詹丽是高中同学,毕业后三十年未曾相见,微信的时代让人与人的距离缩小了,我们再次相遇的半年后,她查出鼻窦癌晚期,一年的化疗,放疗,她被折磨得精疲力尽,病入膏肓。


光年3000行驶在318国道上。眼前就是折多山。


折多山为大雪山一脉,是重要康定折多山的地理分界线。折多山最高峰海拔4962米,垭口海拔4298米,与康定县城的海拔落差达1800米,是川藏线上第一个需要翻越的高山垭口,因此有“康巴第一关”之称。


折多”在藏语中是弯曲的意思,写成汉语就是"折多"二字。折多山的盘山公路确实是九曲十八弯,来回盘绕就象"多"字一样,拐了一个弯,又是一个弯,难怪当地人有句话叫:“吓死人的二郎山,翻死人的折多山”。


詹丽的双眼发出一种光,一种对生命眷念的光。她的喉咙里发出一种“嚯嚯”响的声音,她的癌细胞已经转移到全身。


她有一双大眼睛,长而浓密的睫毛是她最为之自豪的地方。目前她的体重不足七十斤了,原本圆圆的头现在在全身比较起来显得更加硕大无比了。被推光了的头发已长出了一点发茬。


记得我去年到西安肿瘤医院去看她,她早早的站在电梯口来迎接我,我们来了个大拥抱。


“谢谢你,我的男闺蜜。谢谢你还能来看我。”她嗲嗲的普通话说。


见她皮包骨似的身影,我的泪水在双眸里打转。


她在微信里说想吃重庆的时节水果枇杷。我给她带来两斤,她坐在病床上,小心翼翼的打开包装盒,枇杷为了保鲜我用保鲜膜包好了的,她没找到保鲜膜的开口,她本身戴了副眼镜,为了看的更清楚,她猛地从病床上抓起另外一副眼镜戴在鼻梁上,加上她瘦弱如虾米似的身影,我的泪水再也关不住了,稀唰唰的从双眸中淌出来。


我和她是几十年前的同学,隐隐约约知道她是父母收养的弃婴,她怎么去了西安?她的丈夫孩子在哪里?她这么多年做了些什么事?我对这个生命垂危的人一无所获。


王媚说詹丽是她的小孃孃,这是怎么回事?詹丽告诉王媚自己想叶落归根,王媚花3000元邀了出租车,将小孃孃从西安乘高速公路回重庆。


那个曾经疯狂执着的女人如今变得如此安静,平和。詹丽她都经历了些什么?【肆】


我看了下墙上的时钟,才七点二十分,时间还早,就慢条斯理的品起热鲜奶。抬头看前几张桌子上背对着我坐的韩涛,他居然不见了……..


我四周巡视了一周,仍然不见踪影。


但却在早茶店看见王媚和一个外国男士。


那外国人大约三十岁左右,五官精致非常英俊。绿色眼珠,连腮胡有三天没刮了,胡茬微微穿出白里透红的皮肤。笑起来一排整齐的牙齿,分外迷人。


两人眉来眼去的相视一笑,一看就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王媚是我漂亮宝贝的会员。此女子三十八九了, 听说仍然没结婚。


她的双眼皮,鼻梁,我一看就知道是假的。是做过医学整容的。人工雕刻的成分太明显。化妆与不化妆简直就是两个人。


她每次来烫染头发,都要带两只国外的不知品种的家犬。两只狗在她的调教下,然能认识阿拉伯数字。


‌ “宝贝,去把7字给我捡回来。”她将上衣口袋里过了塑的像扑克一样大小,印有1-9的阿拉伯数字的纸牌甩在三四米外的地方。对狗说。


‌ 嗨,那两只狗同时用嘴叼着写有7的纸牌,相互不让撕扯着,那样子让人捧腹大笑。


‌ 王媚喜怒无常,给她服务要揣摩她的性格,更要看她今天的心情。否则宾主要闹矛盾的。


‌ “喂,我是coco,呵呵呵呵。”她接电话,清脆,呵呵的笑起来。


‌ 说实话,她的普通话真好听,真标准。


‌“最近被发货商坑惨了,威哥,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她嗲嗲的说。


‌“你的手机微信我老加不了,钱怎么转得过去呢?”她开了免提。对方一口东北口音,大声喊。


‌“威哥,我把微信号给我,你要记得加我微信啊?”她一副可怜兮兮的口吻说。


‌她在通话,电话又响了,她在手包里掏出另一个人手机,接通:“喂,马哥我是娜娜,上次见面你好大方啊,多亏你的捧场,多谢你啦。马哥。”她一口软软糯糯的上海话。


‌ “我对你很满意呢,娜娜,最近我还要来重庆谈生意想见见你呢。”对方说。


‌“哎呀马哥,不好啦,最近我家楼下的老太太家电线老化了,整个家全被烧了,我家也被殃及了,被大火烧的整个房子全毁了。从新装修需要大笔钱,最近我失业在家,没钱装修啊。”


‌ “我最近要来重庆,我们见见面,我把钱寄过来,你去装修房子啊。”


‌对方说。


‌“马哥,哎呀,我们非亲非故的怎么花你的钱啊?”王媚嗲嗲的笑道。


‌“我们谁跟谁啊,谁叫我对你满意啊?”对方说。


‌“马哥,多谢你了,我就不客气了。”她说。


‌ 她的微信“嘀嘀”响了一声。


‌她看见微信,“哼”的笑了一下。


‌我站着给她吹头发,见她收到红包。


‌她点开红包,我看见是三千块。


‌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外傻。”她啐骂道。


‌“嘀嘀”微信再次响起,她再次受到一个红包,点开后,她笑了,我看见一个五千块的红包。“哈哈”她大笑。


‌“你是做什么的?”我问。


‌她抬头看着我,说:“我开了间婚姻介绍所。”她自然的说。


‌“刚才给你转钱的是你朋友?”我试探的问。


‌“不认识?”她笑道。


‌“不认识?不认识给你转钱?”我惊诧的问。


‌“要不我怎么管他们叫外傻呢,有欲望就会有伤害。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得意的笑道。


‌“他们为什么愿给你转钱呢?”我问。


“他们说喜欢我,想见见我。”她说。


她的微信“嘀嘀”响了,是语音,她点开后,一个男声传出来:“喂,那边租房子的客人要求房租降价,怎么办?”


“降价?哼,你是猪吗?降个铲铲。”她骂道。


“客人说,不降价就不租了。”对方说。


“你这个人牙刷的很。这点事都办不成,你给我滚,给我爬远点。。”她大声说。


短短时间我看见她换了五个手机,手机的品牌,大小,新旧不一。换了五个名字。用了普通话,上海话,东北话,广东话,山东话。光是重庆话就用了重庆市城里的,巫溪,江津,黔江的不同腔调。我没想到王媚还有这么了不起的语言控制能力。


正常的交流,放嗲,霸气的江湖,低俗的骂人的语调应付自如,切换自如。


给她做发型六十分钟,就看见她与不同的人周旋了六十分钟。她不去做演员真是可惜了。


我再次看了看墙上的时钟,目前八点十五分。


我走出早茶店时回头看看王媚和她身边的年轻的英俊的外国人。


我匆匆向预定的车库走去。


莎莎在我眼前快速一闪,转了一个弯,她朝车库小跑去。边跑嘴里边啃着面包。一副风尘补补的样子。


我纳闷,莎莎怎么会在早上的解放碑出现呢?是我眼睛花了吗?她今天为什么没在大渡口一家的制作铝合金的店铺里呢?


我向车库小跑去。


莎莎和她老公鲍光明在我的理发店边上开了间铝合金门窗,防盗网,护栏的门市。成天切割机“吱吱嘎嘎”响,焊锡的有毒气体随风飘荡在附近的空气中,头晕,心烦,心闷的事常常有。


莎莎是地道的乌克兰姑娘,鲍光明一个二婚男还带着两个孩子,居然娶到了未婚的金发碧眼的乌克兰大姑娘,是上辈子积了德。


我有两个月没看见莎莎了,我在屋里给客人剪发,一两次见她从门口经过,她声色迷茫,凄苦。一脸怨妇的神情。


一天中午,门外四十三摄氏度,屋内开着空调都嫌热。她大汗淋漓的进理发店了。


我惊诧她凄凄惨惨,失魂落魄的样子,我以为她来理发,忙让她坐,她说,自己不是来理发的,是想来叫我和她找一个学美甲的地方。我问她,是不是要美甲她忙说,自己不是要美甲是要学给别人做美甲。我笑了,对她说开什么玩笑,堂堂的铝合金老板娘不做,去学什么美甲,是感冒发烧说胡话了吧。她抬头看了我一眼,泪从双眸滚得满脸都是,我慌了神,忙让她坐。她呆了一会儿,情绪好多了。就说自己和鲍光明离婚了。啊,我大吃一惊,你们至于离婚吗?几年前是见你们俩在大庭广众之下是吵吵闹闹的嚷着要离婚,几年都过去了,以为你们都风平浪静了,今天是怎么回事啊?我问她。莎莎向我哭诉道:鲍光明不是人,他居然和他初恋的情人破镜重圆了。这是一个非常敏感的问题外人不好参与。是不是你他敏感了,是你扑风做影?我说。不是的,我亲眼所见。她可怜兮兮说。你亲眼所见?你将他俩捉奸在床?我看见他的微信在和初恋情人调情?她说。她给你看的。我问。我……我趁他在卫生间洗澡时偷看的。她说。你们现在是什么情况?分居?冷战?离婚?我试探她问。都有,她说。


我心想,她莎莎是我的客人,他男人鲍光明也是我的客人,我不能只听她莎莎的一面之词,我帮谁都不对。


莎莎二十八岁,典型的乌克兰美女气质。我记得刚认识她是她幸福的像只小鸟。我在给她烫头发时,理发店门外一个模样俊朗的汉子带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站在门口对莎莎说:“我先带孩子去超市买东西,你自己回家吧。”


莎莎对汉子说:“嗯,我知道你和孩子去吧。”


见汉子带着孩子远去。


我问:“你父亲?”


‌她惊诧地看着我。她伸出手指向门口问:“刚才那人?”


“对你父亲?”我继续问。


“哈哈,你在说什么?什么眼神?我孩子的爸爸我老公。”她笑道。


“你老公?你多大?他多大?”这次该我惊诧了。


“哈哈,我二十三,他今年……四十四。”她说。


“比你大二十一岁?”


嗯,她点头笑应道。


你爸妈同意吗?你比你老公小二十一岁。


“我父母都反对,因为他比我父亲还大一岁。”她腼腆的说。


“什么?你老公比你父亲还大一岁?”我大叫一声。


嗯。 她点头。


“那你老公怎么称呼你父亲啊?”我好奇的问。


“叫叔叔。”她低声说。


哈哈哈,叫叔叔?他尴尬了。我诧异道。


这是五年前的事了。


莎莎在离家出走那几天我和她在微信联系,我给她介绍了几所在重庆的美甲地方去学习美甲。她说她去看了看感觉价格太贵,自己要考虑一下。随后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我差五分钟八点时,我到了地下车库找到了我们一行七人去西藏的车。这是一辆刚好准载七人的国产新型轿车。


新型轿车叫光年3000。


轿车的座位是这样安置的,司机的右边是副驾,第二排左右各一个位子,第三排三个位子。车尾有储备箱,车顶四周有二十公分高的不锈钢护栏,为长途跋涉放行李的。


按玉奴的说法,我代替她要带着曹操,李白,王婆,黄蓉,安娜·卡列尼娜,威廉·莎士比亚六人前往西藏参加颁奖典礼。


眼前我们的座驾光年3000跟前的六个人我居然我都认识:韩涛,马伏龙,詹丽,莎莎,王媚,波波安。


我大脑里又映出一段画面:玉奴不经意间将玉璧掉在地上,玉璧碎片成了不规则的七块图案,玉奴将其中一块递给我。


“驷哥,拜托你代替我将他们六人带到西藏,圆满参加完活动。玉奴我拜托驷哥了!”


她欲起身向我作敬,被我阻止了。


“玉奴,你客气了。”我深情的说。


我从大衣的里面口袋里掏出一块丝质手绢这是玉奴给我的定情物,我将手绢慢慢打开,将残缺的羊脂玉璧展露在大家的面前。


王媚第一个拿出她那块玉璧,波波安第二,莎莎第三个,韩涛将手里的剩余半支烟甩掉,也掏出来,王媚将詹丽的那块羊脂玉壁拿了过来。


玉璧还差一个缺口就要圆满了,我扭头看坐在驾驶室的马伏龙。他慌忙说:“没我什么事,我是给你们开车的。”他见大家都在看他,忙又说:“我只是开车的,你们去西藏得靠我。”


七个人看着这块晶莹剔透,熠熠生辉的羊脂玉壁。


我说:“我是驷哥,玉奴委托我带你们六人去西藏。”


王媚喜颜悦色的叫道:“哈,驷哥,想不到你就是杨贵妃的青梅竹马,我们太有缘了。”


詹丽坐在光年3000的第二排,病入膏肓的伸出向外星人瘦骨如柴的手指低声喊道:“我亲爱的男闺蜜。别忘了我啊。”我与老同学握手,我伸手拍拍她的光头。“一路上风大寒冷,也不戴帽子?”我说。


“我给小孃孃准备了的。”王媚说。


“小孃孃?”我纳闷。看看王媚再看看詹丽。


“她是我哥哥的女儿。”詹丽笑道。


莎莎羞怯的向我点点头。


“驷哥。”波波安笑着招呼我。


我和韩涛面面相觑,想打招呼,又没打招呼。他尴尬的看着自己踢地面的脚尖。


我惊喜交加,喜的是他们六人我都认识,惊的是曹操投胎后居然是韩涛;黄蓉投胎后居然是詹丽;王婆投胎后居然是王媚;安娜·卡列尼娜投胎后居然是莎莎;还有那个波波安投胎后居然是威廉·莎士比亚。


我掏出手机看看时间,已经八点零七分三十秒了,还有三十八秒我们的光年3000必须准时出发,可李白的投胎者居然还没有到,我心急如焚,不停地用手机捶自己的胸部,不停地在车身四周转悠。


“驷哥时间马上就到了,马上上车吧。我们不能再等了。”坐在驾驶室的马伏龙对我说。


“还有五秒钟了,驷哥快上车吧。”王媚说。


我跃进车厢,坐在第二排与詹丽相邻的位子上。回头看第三排的三个人,只见,王媚坐在中间,莎莎坐在她左边,波波安坐在右边。


韩涛坐在副驾位子上。


轿车启动了。我朝车身的前后左右看了看,当我与马伏龙的目光相对时,他笑道:“驷哥,杨贵妃的重托你尽到责任了你扪心无愧了。”


“还早的很,这万里征程才第一步。”没见到李白,我内心忐忑不安。


我的余光里,马伏龙在偷偷瞄我。


我们一行七人,由重庆至成都,再到康定,中午在康定市中心四川人开的川菜馆里简单的吃了午饭。


詹丽靠在第二排的窗前,熟睡了,她午饭根本就没吃,见到菜里的油星就呕吐。她的身体糟糕到极点。


我和詹丽是高中同学,毕业后三十年未曾相见,微信的时代让人与人的距离缩小了,我们再次相遇的半年后,她查出鼻窦癌晚期,一年的化疗,放疗,她被折磨得精疲力尽,病入膏肓。


光年3000行驶在318国道上。眼前就是折多山。


折多山为大雪山一脉,是重要康定折多山的地理分界线。折多山最高峰海拔4962米,垭口海拔4298米,与康定县城的海拔落差达1800米,是川藏线上第一个需要翻越的高山垭口,因此有“康巴第一关”之称。


折多”在藏语中是弯曲的意思,写成汉语就是"折多"二字。折多山的盘山公路确实是九曲十八弯,来回盘绕就象"多"字一样,拐了一个弯,又是一个弯,难怪当地人有句话叫:“吓死人的二郎山,翻死人的折多山”。


詹丽的双眼发出一种光,一种对生命眷念的光。她的喉咙里发出一种“嚯嚯”响的声音,她的癌细胞已经转移到全身。


她有一双大眼睛,长而浓密的睫毛是她最为之自豪的地方。目前她的体重不足七十斤了,原本圆圆的头现在在全身比较起来显得更加硕大无比了。被推光了的头发已长出了一点发茬。


记得我去年到西安肿瘤医院去看她,她早早的站在电梯口来迎接我,我们来了个大拥抱。


“谢谢你,我的男闺蜜。谢谢你还能来看我。”她嗲嗲的普通话说。


见她皮包骨似的身影,我的泪水在双眸里打转。


她在微信里说想吃重庆的时节水果枇杷。我给她带来两斤,她坐在病床上,小心翼翼的打开包装盒,枇杷为了保鲜我用保鲜膜包好了的,她没找到保鲜膜的开口,她本身戴了副眼镜,为了看的更清楚,她猛地从病床上抓起另外一副眼镜戴在鼻梁上,加上她瘦弱如虾米似的身影,我的泪水再也关不住了,稀唰唰的从双眸中淌出来。


我和她是几十年前的同学,隐隐约约知道她是父母收养的弃婴,她怎么去了西安?她的丈夫孩子在哪里?她这么多年做了些什么事?我对这个生命垂危的人一无所获。


王媚说詹丽是她的小孃孃,这是怎么回事?詹丽告诉王媚自己想叶落归根,王媚花3000元邀了出租车,将小孃孃从西安乘高速公路回重庆。


那个曾经疯狂执着的女人如今变得如此安静,平和。詹丽她都经历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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