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闹闹也时过午后,窗外伞具渐少,稀稀小雨也慢慢停了,经过雨露洗礼的大地弥漫着一股大自然的清香,不禁让人做一个深呼吸。走到我脚边的小逆也配合的甩了甩身子,就这样,一妖一猫没被任何包袱轻松出发。
出远门这件事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好收拾的东西,只要带够资金,到哪儿都逍遥,只是说现在多了个缠人的东西要伺候罢了。
此时的出发并不是从花店大门出去就可以了,花店的存在只是给能看到的有缘人,而真正的大门是瘾城城楼顶端那个延伸到海里的通道。
从花店到瘾城中央有一段路程,既然是闲散的旅行,我便带着小逆悠悠晃晃地走着,让他认识这个世界,而我重新回味这个世界。
“离开之前同我去拜访位老友。”我一边说一边把大摇大摆走在前面的小逆抱在了怀里。
“本大爷可以自己走,被一个女妖抱着像什么话!”它有些任性地在我怀里折腾,试图跳出来。
我自动把这种行为视作傲娇,伸手按住它:“别闹。”轻轻抚摸它的毛发缓和它急躁的情绪,“你自己是进不去的。”
“你设了结界?”猫的敏感度是很高的,再加上它尝试过结界的威力,对这种气息再熟悉不过。开始对里面的人感到好奇,“里面是谁?”
我轻拍它的脑袋打断它的好奇:”不是人也不是妖。“
此时,一件绿纱衣飞了过来,在我的面前停住,急速旋转,一个稚嫩的少女出现在我面前,她是个被遗弃的孤儿,在她十岁那年被父母送到了我这里,我唤她为青弄。
“小妖,好想你啊!”她兴奋地咧开嘴朝我笑道。
我不言,冲她友好的笑了笑。
她对我的反应习以为常,注意力也很快被我怀中的小逆吸引:“哇,好可爱的猫!”
本是好意的一句话却让小逆炸毛了,毫不领情:“谁可爱了,谁可爱了!我这是帅!是帅!”随之扭头哼了哼,“真是些庸俗的妖。”
“哇,还会说话,真可爱!”青弄丝毫不在意小逆的反应,用手使劲在它身上蹂躏着,而我怀中的混世魔王也在不停地反抗。
“别闹了。”我笑着将小逆护住,向旁边侧了一步。
青弄见好就收,也不再闹,突然想起什么开始对我撒娇:“小妖,你把这结界撤了吧,我每天都要守着这里但又不能跟谷雨说话,我都要生锈了。”
“为什么要设结界?”怀中的小逆探了个脑袋出来。
“那还不是因为——”
“还是我来说吧。”我打断青弄的话,思绪回到那年——
瘾城境内,袭裳而坐,弹奏一架锦瑟。锦瑟世间少有,声音美若天籁,凡是听者皆忘怀世间一切,沉于乐声中。
“小妖,小妖!”绿纱衣随风于山脚至山顶。
我闭眼奏琴:“青弄,你又胡闹。”
绿纱衣听闻速转,一位稚嫩的少女出现在眼前,只见她不满地嘟起了嘴。
“何事?”
青弄理了理衣裳,乖乖站好,说道:“小妖,你看!”手指向侧身远处的一塔,继续道,“那座塔说也奇怪,不知怎么的,一夜之间就这么出现在瘾城了,而且那塔没有门,我看上方有个开口,想进去瞧瞧却又被什么东西阻拦了。但我在外面又能看见里面,有个小姑娘,我叫她也不回应,也不知道她听得见听不见。说到那姑娘也挺奇怪的,好像在没日没夜的写东西。”
“那就继续去守着吧。”起身,“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来找我。”话落,人已在千里外,那架锦瑟被风吹散。
无奈下,青弄随手折了根树枝,蹦蹦跳跳地向云塔走去。那处,好似从未有人停留。
瘾城巅上,我负手而立。西方的虚无塔顶部那环照的光圈愈加暗淡。
太古时代,墨神制笔,托请女娲为笔赋灵,取名为谷雨,以女相待。笔灵谷雨聪明伶俐,喜爱在山水间写诗作画,砚香纸嗅。怎料笔灵谷雨因一时贪玩误出天界,本体复原被误作为妖。村民谣传众多,心有余悸,将其捆绑于柴火之中,请来道士为其做法。谷雨本为灵笔,灵魄在火中烧灼,被墨神察觉,挥袍下凡,将其女救回,为其事恼怒,设云塔困女面壁思过,置凡间无人可见处,与上云下海相伴,施法让女思过千年。
千年后,墨神本该下凡解法,却不料天宫大劫,上神召唤,在渡劫中元气大伤被神兵利器击中魂丹,魂飞魄散。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人间下起黑雨,被传末日将近,灾祸横飞,人心惶惶持续一年。而被世人所惊奇的是,在大陆西边尽头的草原上,花香四溢,百草丛生,却又因此奇异被视为禁地。怪矣,怪矣。
塔中笔灵本由墨神所创,因主魂散,身体也因此受创,只凭灵支撑。从那以后,笔灵谷雨不再喜爱说话,沉默寡言,不再想方设法逃出去,终日以墨为伴,通过外界灵鸟带来的事件变化之讯,作诗作画,记载人间长短。
数千年后,那片百草地消失在世人眼中,在另一个地方重现,而草原上那座被封印的云塔也因此显现出来。笔灵谷雨漠看瞬息万变,拿出新册,开始记载新的奇闻乐趣。
云塔内。
瘾城,聚集奇人怪才之地,存活千或甚万年,百花安好——
起笔,落笔,瘾城故事翻开崭新篇章。
“你是谁?”谷雨看向塔外。
“你好,我叫青弄,比你先来瘾城,你就叫我姐姐吧!”自来熟的青弄见谷雨未答,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咳咳,不管你是从何而来,到了这儿你就得入土为安,呸,错了,入乡随俗。”
轻笑,起墨收笔。轻步走到门口,看着青弄,平静问道:“能告诉我这里为什么叫瘾城吗?”
微楞,好像没想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也好似是自己从未想过这样的问题。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其实我也才来不久,不太清楚。不过,踏入这里就有一种熟悉感牵引我,不想再去别的地方了。我想,这也许就是你要的答案吧。”
“真好。”
“那你呢?为什么来这里?”
“不知道。”
“你叫什么?”
“谷雨。”
“你喜欢这里吗?”
犹豫片刻:“我还未真正踏入你们口中的瘾城,所以我不知道。”
青弄望向远方一片的绿油,拨弄着树枝:“其实我也不知道。”
“太阳快下山了,青弄姐回去吧。”
拾起一地哀伤,不曾道别,不曾回头。
谷雨转身回到桌前,新翻的宣纸上不知被何种墨水浸湿——
谷尽渊缘不续愁,
雨末塔前虚无城。
欢迎你,笔灵谷雨。
当谷雨拿起宣纸想一探究竟时,纸上的墨水开始渐渐消失。而我,也悄悄离开了云塔。
数年后,瘾城巅上,琴音再度,多一人聆听。
音落话起:“何事?”
“你怎会解云塔封印?”
“不会。”
“那我怎可出来?”
手抚琴弦,却无音凑出。
“云塔本作虚无塔,你名为谷雨乃笔灵,墨神封你于塔内思悔。当年天宫浩劫,墨神镇魂丹散,塔顶之光愈来愈暗,终是熄灭。再加瘾城本为黑暗所生之物,又属里面西为死亡之源,塔灵早已解除。虚无虚无,本是模糊不清,青弄找你那年是否还记得?宣纸上的邀请语本就是让你出来,只是墨神之死让你断了离去之意。虚无塔本是墨神之物,守着便守着吧。”琴声再度被奏响,“青弄进不去是我做了手脚,但你出不来是心之所向。如今,你在此,也应问你自己。”
沉默,任凭琴声四溢。
许久——
“你可以做我师父吗?”
“不可以。”
“为什么?”
“你该知道我的身份,我不会因此多给你份关怀。在我眼里,所有的瘾城子民都一样。”
“没关系,我只是想要个可以守护的亲人,就当是墨神老爹离去后你给我的安慰吧。”
无言。
“师父可以重新给塔设结界吗?”
“为何?”
“我身为笔灵,记载是我的生命,认识的人越多,便会不识人,熟悉的物越多,便会不清物。我本记录着这里大大小小客观的事物,不希望外物扰乱我的思绪。”
“也好。”说罢,手指划过琴弦,一股音浪朝西方涌去,环绕着虚无塔顶部那环照的光圈,随后快速融入了进去,一阵金光洒下,将塔包裹了起来,几秒之后,一切恢复原状。
只见远处青弄像往日一样准备进塔找谷雨闲聊,不知碰到什么东西被反弹了回来,化为了一件绿纱衣漂浮在空中。
瘾城巅上,二人一琴,水流琴音。
瘾城最西,虚无塔顶没有了最初的光,如今,云烟环绕。风吹纸翻,白纸黑字,诉说城池年岁。
“从此以后,再无生灵可踏入这虚无塔。”我的话轻轻地落下。
低头见小逆聚精会神,良久从故事中回过神来。
“我们进去吧。”说罢,抱着小逆踏入这座虚无塔。
“小妖,我跟你们一起!诶,怎么又把我关在外面!”后方,是青弄不停地嘀咕抱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