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开元元年,七月的一天。
大唐帝都长安城。
乌云密布,将天空压的老低老低,压得人透不过气。天空回荡着雷声的闷响,听着人心里直打哆嗦。
“蹬、蹬、蹬!”一阵阵急促而有序的脚步声响起,回荡在空气中,直刺人耳膜。听这脚步声,显然是一群训练有素的士兵。这群士兵像机器一样,冷漠着往前走。脚步声非常整齐,军队每迈出去一步,空气中都会回荡一声震人心肺的脚步声。军队往前移动时,百姓都吓得不敢出门观望。
这是大唐的禁军!
禁军头目一挥手,脚步声戛然而止,整个军队停在了一座宅院门口。
这座宅子非常豪华,朱漆碧瓦,金碧辉煌,门口的石狮子凛然而立,不怒自威。这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宅子,甚至像是王公贵族的府邸。
肃杀之气弥漫在空气中。
禁军头目下令道:“皇上有旨,无论是谁,格杀勿论!”
士兵四散而开,见到人就挥动手里的兵刃,霎时间,宅院里冒起片片血光。哭号之声四面响起。禁军就像没有感情的机器,挥动着手中的兵刃。他们不理会所有人的哭泣,只知道军令如山。地上已经流淌着血水,将地面染红。
大雨如期而至,冰冷的雨点打在每一个人的身上。雨水和血水混合,片刻之间,地上已经是血流成河。
哭号之声渐渐停止,整个宅院除了尸体和血水,已经没有别的。这是一场灭门的屠杀!禁军头目满意的点了点头。他一挥手,所有人停止了动作,迅速站成队形,离开了这座府邸。
此刻长安城外,一个身穿粗布衣衫的中年妇人正坐在一棵树下休息。这妇人虽然穿着朴素,却挡不住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雍容。她的手中抱着一个婴孩。她用手轻轻地拍打着孩子的背,令他止住哭泣,殊不知她自己也是眼泪簌簌而下。她流着泪拍打着这个孩子,泪水滴落在孩子的身上,她也不管不顾。
“公主,我们快赶路吧!”她旁边的女仆催她。
“赶路?还能到哪里去呢?”公主茫然的说道。
“公主,不要灰心,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先保重身体要紧。”女仆着急的说道。
公主苦笑了一声,用衣衫擦了擦泪水。她的眼神中充满了不甘。
李隆基当了皇帝,对她这个姑姑竟一点儿也不留情面。当年若不是她,李隆基怎么能诛杀韦太后?要不是她,李隆基能登上皇帝的座位?
公主脸上的泪迹已经干了,眉宇之间露出一股儿巾帼不让须眉的英气。恐怕也只有灭门,才能让这样一个女子落泪。
很快,公主的眼神又黯淡下来。她“呵”的一声冷笑。不甘心又能怎样,要东山再起么?什么样的实力能和李隆基抗衡?公主不禁喃喃道:“李隆基啊,李隆基,果然是个狠角色!”
旁边的婢女也有些不甘,她也愤愤不平,“若不是公主?李隆基能有今天?如今当了皇帝却过河拆桥!公主,我们快走吧!”
过河拆桥?公主有些茫然。成王败寇,今天赢的是李隆基,如果换做是她赢了会怎么样。公主也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她会放过李隆基吗?答案肯定是不会,如果是她赢了,那么李隆基就是个威胁,反过来,李隆基赢了,她就是个威胁。
公主突然觉得被灭门是罪有应得,换作是她,一定作出同样的选择。
公主苦涩地说道:“不用了,不走了。李隆基当了皇帝,要追捕我,还不是绰绰有余?我就算是插翅也难飞了。”
婢女知道公主灰心,还想劝她。
公主把手里的孩子递给她,“你心肠好,一定要带大这个孩子。记住,千万不要对他提及他是捡来的,也不要告诉他真相!我不应该再让一个无辜的孩子卷入这种斗争中。”
婢女一时间没明白公主的意思,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扑通”跪倒在地上,朝着公主频频磕头,直到额头都已经出血。
公主是什么人她最清楚不过,寻常情况下,公主不可能会说出这般灰心的话。公主经历过太多风浪,什么样的困难她都只是一笑而过,这回她说这番话,显然起了轻生的念头。
婢女不住磕头,只希望公主能放掉轻生的想法。
公主笑了笑,“你不必这样,记住,一定要带大这个孩子!”公主望着这个孩子,脸上露出了苦涩的微笑,又说道:“可惜,可惜!不能听到你叫我一声妈妈了!”
说完,公主拔出佩刀,直接往脖子上抹去。殷红的鲜血汩汩流出,霎时间染红了公主的衣衫,流到了地上。
“公主!”旁边的婢女嚎啕大哭,久久不绝。
婢女掘了一座坟墓,将公主的尸身轻轻的入土,接着一点点的将公主的尸身掩埋。她眼中的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簌簌而下。
她拔出了匕首,在墓碑上刻了几个字:唐,太平公主之墓。
“唉,想当年,公主也是权倾朝野。七位宰相,五出其门,如今、如今……没想到落得如此下场。我受公主收养大恩,只有帮她完成遗愿了。”
她望了望手里的孩子,又叹了口气,“去年把你捡回来,公主也算对你视如己出,如今……不行,我一定要告诉你真相,你是公主的孩子!”
她望着这个婴孩,眼泪又落了下来,一颗一颗滴落在这个孩子的脸上,本来熟睡的婴孩赫然醒了,放声啼哭,“哇哇”之声很是尖锐。
婢女苦笑了一声,说道:“呵!你也伤心公主的去世么?啊、嗯、你、你是公主的孩子,当然会很伤心!”
其实她自己也伤心过度了,说起话来都语无伦次了。她茫然的望着天边,久久没有说话。
大雨已经停住,天色也暗淡了下来。天空像一盏乏了油的灯,只剩一点点光亮。慢慢的,天色晚了。
她收拾好行囊,动身走了,背影消失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