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宴结束后的第三日，便是封后大典。

天未明，江雨若便被身边的嬷嬷唤醒，起身梳妆。

在江府里，江娉婷与江雨若是骄纵惯了的，自从江娉婷嫁给临安王做侧妃之后。府里适龄的，关系够强大的，也只有江雨若了。府里下人都对她唯命是从，生恐得罪了日后的皇妃，就连真正嫡出的江静姝也要谦让着她。江渐对她也是十分溺爱。

这也就养成了江雨若骄纵的性子，却又深得母亲南衣的真传，城府颇深。在后宫中又有城府，又有巨大靠山的女人，是能够长久稳坐皇后之位的。只可惜，她的靠山是皇帝最厌恶的人，是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这一切，也就决定了她日后的结局，并不会太好。

“本宫，美吗？”江雨若盯着镜中自己娇艳如花的面容，问到身旁的丫鬟。

丫鬟笑着：“皇后娘娘的美丽，其是单一个美字可以形容的？奴婢看，娘娘是天仙下凡，国色天香。”江雨若身边的丫头，个个都是机灵的，尤其是掌事宫女胭脂，生了一张能言善辩的巧嘴，这张巧嘴也十分得江雨若欢心。

封后大典是与云姬的册封典礼一并进行的，红毯之始，于皇城城门。江雨若这次倒是到得特别早，凤冠霞帔加身，十米长的宫装裙尾上用金线绣着凤凰，这是当年敏安皇后纳兰慈封后时的礼服改良的。原本尊太后想要直接用原礼服，陈风起硬是不应允，非要将十五米的裙尾截断五米。而此事江雨若并不知晓。江雨若更不知晓的是，她这个皇后，在封后圣旨上连个封号都没有。

江雨若想起那日冬宴上的情景，那个气质超然的公主，今日也要和她一同册封。她回头看，果然见到云姬一身粉红宫装。就算是艳俗的粉色穿在她的身上，也依旧一身超然脱俗的气质，面容依旧用白色面纱遮挡住。只能看见那一双蕴着秋水的桃花眼，那是一双能够夺人心魄的眸子，明明只是一双眼睛，却出奇的美。

一想到云姬未露全脸便已经如此惊人的眸子，江雨若心中一沉。她的相貌，在大盛已算是顶尖的美人，这个云姬，也不知是拥有多么魅惑的相貌。光凭着她那超然的气质，便已足够让她成为男人趋之若鹜的毒药。

“大典开始——”

容不得江雨若再想其他，城墙上传来一道锐昂的声音。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江昭仪江雨若，端赖柔佳，温恭谦和。朕承四方星蕴，应万民所望，立为皇后——”

江雨若双手并于胸前，端手而行，仪态优雅，瞧不出半分平日里的骄纵之气。十米拖尾，随着她的步伐一并移动着，身前有宫女持香炉熏香开道，身后有宫女撒花随行。这一天，是江雨若从小就期待的，她知道，有尊太后在，她成为皇后只是迟早的事情。

陈风起登基那年，她十二岁。她只在皇城门外远远地望着帝后登基的典礼，那样隆重的仪式，是她梦中存在的。封后大典不能与帝后登基相比，却也是足够隆重。百官朝贺，江雨若在众人的注视下，在城楼上尊太后与孝仪太后的注视下，一步步迈向高台。陈风起淡淡的扫过江雨若，眼中没有多余的波澜，拉着她的手，也是格外的冰凉。

这是江雨若第一次正式地见到这个年轻的帝王，忍不住多瞧了他几眼。凌冽的剑眉下是一双丹凤眼，那双眸子里似含了深邃波澜，江雨若看不清他的眼底。棱角分明的脸庞，只是这几眼，英俊的年轻帝王便钩住了江雨若的心。到底是怀春少女，虽然心有城府，却也逃不过情之一字的。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群臣朝拜，江雨若与陈风起携手，示意群臣平身。

却在此时，原已经晴朗的天空，突然飘起了小雪。素白雪色与皇城红装一片映衬着，正准备继续宣旨的太监也是一愣，看了眼旁边两宫太后。尊太后抿着唇没发话，仪孝太后则给了他个眼神，示意继续宣读。

“云朝公主云姬，为两国和平而来我朝。朕心系黎民百姓，为全两国邦交，和平安乐，特封为淑妃，钦此——”

这是陈风起登基四年来，后宫中第一个位份封妃的女子。

云姬一身粉红鸾鸟嫁衣，在皑皑白雪中与那鲜艳的红色比起来格外讽刺，云姬回头看向城楼上，云景荣在注视着她。

袖中的双手紧紧相握，云姬无视周遭打量她的目光和群臣的交流声，泪水在她眼中打转，她已经看不清高台上的帝后二人，她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泪水。但她一想到，从此后就只有她一个人在大盛的后宫中，除了陪嫁的大丫鬟玉花，她再找不出一个能说话的人。云景荣最终也没有兑现他的诺言，他没有娶他，没有给她十里红妆，而是看着她成为别人的，爱妃？是宠妾吧。

堂堂一朝公主，为了求和。她若是能强硬一些，是不是就不必来和亲了。她若是不在乎那些礼教，是不是早就嫁给云景荣了。可是由不得她后悔，她听着册封旨意，就像是在听恶狼的低吼，让她恐惧。

却还是不得不站在高台之下：“臣妾，拜见帝后——”臣妾二字从云姬齿缝中挤出来，似乎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与勇气。

“平身。”陈风起淡淡道。

宴请群臣时，云姬坐在陈风起下方，江雨若则挨着他坐。

江雨若那身礼服刺痛了陈风起的眼，他忽然回忆起三年前纳兰慈穿着这礼服的模样，想起他的溪善轻声在他耳畔唤一声：“五爷。”宴席上嘈杂的声音将陈风起拉回现实，他突然瞥见江雨若的眉眼竟与纳兰慈有六七分相似，眼神又恍惚起来。

不经意间，江雨若发现陈风起在看自己，她下意识以为是她的容貌吸引到了这个年轻的帝王，心下一乐。笑容在她的脸上绽放，看来皇后之位她当得，也能真正走入陈风起的心中，她就是当之无愧的。

想到这些，江雨若平日里的骄纵又表现出来，她挑衅地向台下的杨钰芷和江静姝挑了挑眉，目光转向正在看着她的陈风起。

杨钰芷将江雨若的挑衅尽收眼底，当然她也看见了陈风起看着江雨若的眼神不对。她只能看着姑母孝仪太后，孝仪太后却没有表态，只是默默地看着台下歌舞升平。

江静姝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江雨若的骄纵，她挑衅就挑衅吧，皇后之位本来就不是她的，她也没必要争抢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