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言走后,楚离便径自来了清苑,此时风弋清精神尚好,正在与丫鬟们嬉戏玩闹,没有注意到楚离正黑着脸在一旁。但觉一同玩耍的丫鬟们都一一停了下来,不动声色,风弋清才意识到楚离的存在。
“言姐姐走了?”风弋清停下手中的动作,朝楚离走来。
“以后少和怀言来往?”楚离冷着脸说道,这还是他第一次冷脸对风弋清,所以风弋清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为什么?我觉得言姐姐挺好的啊?”风弋清不解。诚然,怀言身上的确有很多为人不解的地方,细细想来平白的接近她也的确难以解释,可是从这两次相处,以及怀言的处事、气质来看,不像是有害人之心的人。身处乱世,风弋清自然不愿不明不白的因为楚离的一句话便失去一个朋友,若怀言果真有叵测之心,那也应该弄清楚才是。
“清儿,听话,好吗?”楚离轻轻地捋了捋风弋清额前的碎发,柔声说道。
“王爷若是对的,清儿自然会听。”风弋清直直的对上楚离的目光,依然十分倔强。
“清儿,你变了,你以前从不这样。”楚离忽又变得冷然,眼中甚至有几分错愕,他实在想不到风弋清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以前的风弋清绝不会这样他又一次深深的感受到风弋清的变化。却不知是好是坏。
“那你,是喜欢现在的我还是原来的清儿?”风弋清也正色问道,并刻意将现在的自己和原来的风弋清区分开来,眼中甚至有了期待。
“清儿,不要胡闹了,你知道昨晚我有多着急吗?你为什么总是三番两次的离开王府,是王府中哪里不让你满意了吗?”楚离并没有正面回答风弋清的话题。昨晚他如此为风弋清担心,可是风弋清却在此时问出如此无理取闹的事,他不觉气从中来,加上上次私自出府和此次怀言的事,更是添了几分愤怒,不觉变得有些严厉。
“王爷若是要如此想,那清儿也没有办法,难道我连一点儿基本的自由都没有吗?若这样给王爷造成了很大的困扰,王爷放我离去便是。”风弋清也有些气急败坏。她知道自己一夜未归,楚离定然十分担心,自己也原想跟他解释一下并道歉,结果却不明不白的受了楚离的一顿脾气,忽感自己仿若被囚禁一般。
“你就这么想离开王府?”楚离闻风弋清如此说更是大惊,以前风弋清何曾有过如此大胆之举,变得更加怒气冲冲。风弋清知道楚离此刻情绪激动,而自己又却有错在身,便不与他争吵。再者,自己身处陌世,与怀言等人毕竟才刚刚认识,而丞相府情况复杂,更是不能轻易投奔,所以留在王府是最明智最安全的选择。
“你好好休息。”楚离也不想再继续和风弋清吵下去,现下风弋清安全回府便是好的,自己也应该尽早楚离昨晚明月朗等人带回来的信息。楚离拂了衣袖转身便离开了,他不愿如此面对风弋清,或许只是因为太害怕失去。而风弋清刚才的问题却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
风弋清此时也是难以释怀。她不是没有看到楚离因为熬夜担心她而有些猩红的眼睛,她知道他的疲惫与担忧,她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好,但是她又无法理解楚离一切以为她好为由所做的一切。
楚离离开清苑便来到了自己书房,明月朗、书剑、断玉三人也已经等在那里。
“王爷,王妃没事吧?”书剑问道,昨夜回来正逢楚离四处找人,他知道王爷一旦遇上王妃的事便会失去理智,此时看到楚离黑着脸进来便如此问道。
“没事,说说看你在南疆查到了什么?”楚离现在无心谈风弋清,还沉浸在刚才的状况之中,只想谈别的事情错开自己的注意力。
“我在南疆确实发现了一些新的情况,南疆之人擅长巫术,尤以巫族为主,听那里的长老说起,二十年前王妃的母亲便是从南疆之地来到京都的,因为在那里逗留过近一年,所以那里的许多人都知道。”书剑首先汇报了关于云若之的情况。
“那关于蛊毒的事情呢?可有查到关于子母蛊的信息?”楚离问道,他的确没想到云若之会在南疆活动过,因为当年云若之就像凭空出现在京都一样,来历不明,引人遐想,而就算是云若之在南疆活动过,但多半也都十分隐秘,所以鲜少有人知道,且南疆本来神秘,消息闭塞。但是,此时楚离更关心的是风弋清的病情,而身世则是之后要考虑的事情。
“属下无能,相传这种子母蛊的蛊术,历来只传于每一代的巫女,所以鲜少有人知道并会这种蛊术,而这种蛊术在南疆巫族是禁术,所以很难查到。”书剑请罪,显然他能查到这些已经不错了,这些都是为普通人所不知的秘事。
“那你可知道巫族巫女是为何人?”楚离问道,既然是禁术,又只有巫女能承袭
此术,那巫女就应该是关键人物了。
“巫族巫女在成为巫族族长之前是不会公开身份的。”明月朗接过话说道,他去过南疆,自然也了解一些情况。
“但是巫族巫女一般都是族长在自己的女儿中选择极有天赋者继承,但若是族中其他女子有极高的天赋者,也会被选为巫女。”明月朗详细的说道,他知道楚离会问,所以一并说了出来。他曾在南疆与巫族族长有过一面之缘,所以知道一些。南疆巫族向来神秘,难以接近,在普通民众眼中仿若神圣又可怕的存在,都对之有敬畏之心。
“那族长之女有哪些,一一查不行吗?”楚离仍然不愿放弃。
“这是巫族极隐秘的事情,族中之人是不会轻易外泄的。”明月朗摇头说道,他不是没试过探听此类消息,但是都被人可以避开不愿谈起,这是巫族之人共同守护的秘密。
“那现任族长呢,你曾经去过南疆,可知她是否会子母蛊术?”楚离又问明月朗。
“刚才书剑已经说了子母蛊术在南疆巫族是禁术,阴邪至极,就算是族长也不得修炼,况且我曾说过子母蛊只不过是一种形式,其蛊毒各有不一,只有找到种蛊之人才能解。至于巫族族长是不是种蛊之人,我看不像,此蛊需在母体怀孕时种下,十八年前巫族族长未踏出南疆一步。”明月朗解释道。
“那会是什么人下蛊呢?谁会跟当年的云若之有深仇大恨,以至于用如此狠毒的手段?还是说下蛊之人并不是南疆巫族之人?”楚离说出了自己的猜想。既然书剑在南疆一无所获,那么此事要么极其隐秘,要么就并非南疆巫族所为。
“书剑,你在南疆可曾探听到除巫族之外的习巫术的人。”楚离急切的问道。
“不曾。”书剑低首,他实在是忏愧此行并未带回来什么有用的信息。
“也是,我曾四处探访时,也不曾听人说起过除南疆之外的巫族。”楚离忽然有了颓废之意,难道风弋清的蛊真的无法可解吗?那个下蛊之人到底是何人?
“你也不要太过沮丧,事情总会有转机的,此路不通,一定还有别的路可走。”明月朗还从未见过如此颓唐的楚离,往日那个意气风发的男儿早已不见。
“断玉,你可曾打探到送药之人?”经明月朗一提醒,方才想起断玉所查之事,看来他果然是被风弋清扰乱了心智。
“回王爷,属下沿着丞相给出的线索一路查下去,但却毫无线索,那人行事亦是及其隐秘。丞相府每三月收到一次药,但每次都来无影去无踪,不曾有人见过其面目,且行动时间和放药地点都不固定,所以很难查找。”断玉如实禀报了近一月以来查获的信息。
“送药周期短,而行动却又如此迅捷,看来那人一定是在京都或者京都附近,而能够坚持十几年送药的,肯定是长期居于此处。而先前月朗查出龙云散每一阶段用药不同,想来那人也一定在暗中观察着清儿的病情,那一定便是周边之人了。断玉,给我继续查,注意隐秘,不要让那人发现,每三个月仍旧向风丞相取药。”
“是。”断玉领命。
楚离见明月朗迟迟未说话,便知肯定是有其他事要说,便遣了书剑和断玉两人出去,留下两人独处。
“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为何半月前不告而别啊?”楚离率先开口问道,这几天他着实担心风弋清毒发,而明月朗又不在,龙云散又不能用,他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好。
“离王府不是在囚禁我吧?我去哪儿该是我自己的事,王爷就不必操心了。”明月朗回道。他与楚离相识在两人游历天下的途中,楚离是真心交明月朗这个朋友,明月朗看似温和,然则生性孤僻,不易结交,所以与楚离总有一种疏离感。但是,初时他答应楚离替风弋清求药,并应邀来到京都,也足见其心中是认可楚离这个朋友的。半月前他忽然收到他的师父药石谷谷主明嵩的来信,要他速速回药石谷一趟,有要事相告。他本是受师父之托来到京都,途遇楚离才会因交易相帮,虽有情分,但功利更胜。一收到信,他便急急离去,希望能赶在风弋清毒发前回来,虽说如今已过了十五,但好歹风弋清还未毒发,还能替她稍微缓解痛苦,也不枉他披星戴月,日夜兼程。
“王爷,弋清前几日可是在宫中舞了一曲《霓虹舞》?”明月朗不谈其他,反倒问起宫宴之事。
“的确。”楚离回道,不知为何明月朗突然问起此事。自上次风弋清与明月朗在客栈相交后,便都以名相称,初时楚离还有些吃味,但后来想着明月朗是江湖中人生性不羁,而风弋清又鲜少有朋友,再加上明月朗如今又是风弋清的医师,所以也就不置可否了。
“那她着的可是当年她母亲的舞衣?”明月朗继续问道,其实他已经知道答案,如今不过是再确认一遍。
“确是。明朗为何有此一问?”这几天,大楚传遍了风弋清霓虹一舞,楚离自然不疑明月朗也知此事,只是不懂为何他会在此时提起。
“无事,只是随口问问,相传七彩丝罗为世间稀罕之物,所以才有此问,看来弋清 的母亲也是身世不凡,或只有解开了她的身世之谜才能解开弋清身上的蛊毒?”明月朗说出来自己的猜想。
“我已经查过了那日送此衣物给清儿的人,是一个冷宫姑姑,据说是当年清儿的母亲一舞之后,是她收拾了衣物,后来说是舞衣失盗,不过是几个宫女私藏了起来,结果后来此事甚大,她们不敢承认,所以趁了此次机会将此广袖流仙裙还给了清儿。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楚离以为明月朗是要问那舞衣来历。
明月朗也不再说其他,他此次回药石谷也不过是处理一些谷中旧事,药石谷谷主明嵩患病多年,亦是无药可救。膝下无子女,谷中诸多事情都交由明月朗处理,但是明月朗喜好四处游历,鲜少在谷中。此次明嵩病情加重,才不得不急招明月朗回谷,交待所托之事和谷中大小事宜。
两人又就风弋清的蛊毒研究了一番,也未有新的发现,便再无他话。明月朗回到了自己的别院之中,继续做深入的研究,楚离这时才将早膳和午膳也一并用了才上榻休息,他也想去清苑看看风弋清,但想着此时或许两人不宜相见,也便作罢。
而风弋清独自用完午膳之后,仍不见楚离过来,心里不觉有些闷闷的,她已经习惯了每日下午楚离便回到此来同她说话作伴,即便是事务缠身也会派人过来
说一声。而此时仍不见楚离或是随从之人过来,风弋清便以为楚离还在生气,心里开始埋怨起楚离的小气,但不久便觉得自己不应如此冲动。她已经听说了楚离昨晚为了寻她,几近崩溃,怒气大发,心里愈加愧疚,自觉不应在那时顶撞楚离,心里又有些忐忑不安。但忽而又想起自己问楚离是喜欢以前的风弋清还是现在的自己,不觉有些脸红害羞,又想到楚离并未做正面回答,又有些失望迷惘。在这种复杂的心情中,风弋清独自度过了一个下午,周围之人因先前受了罚,加之今日第一次看见王爷和王妃吵架,也都不敢上前。晚膳过后,楚离终于还是来了清苑。
“清儿?”楚离推门,他以为风弋清已经睡下所以动作显得愈加轻柔。
“对不起,白日里是我错了,我知道你也是因为担心我。”风弋清并没有睡下,但见楚离进来便走过来,先认了错。
“清儿说什么傻话,也是我太冲动了,不该对清儿发脾气的,清儿可原谅我了?”楚离轻对怀中的风弋清说道,风弋清能够清晰的感受到楚离的心跳。
“那是当然。”风弋清见楚离怒气已消,便发下心来,又恢复了往日的欢脱。
“清儿这几日可要注意一些身体,若有什么不适一定要及时告诉我,可好?日后若你想出府,也一定要告知我”一身,我不是不愿你出府,只是怕你受到伤害,可懂?”楚离此时循循善诱的说,如果可以他宁愿将自己的心掏出来教给风弋清,也不愿她对自己有一丝的误解,受到一丝的伤害。
“好,以后我一定什么都跟你说。”风弋清不曾意识到自己已经开始变得如此在意楚离的想法,而自己想的是如今楚离和怀言已经见过面,那么自己日后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事了。
夜色已深,两人便如往常一样就寝,楚离仍旧将风弋清揽在怀中,没有别的动作,只是两人都无眠。
“离,白日里你还未曾回答我的问题。”风弋清仍不死心,不知怎的,她很想知道楚离的回答。
“什么问题?”楚离故意问道。
“你知道的。”风弋清不好意思的缩了缩头,说道。
“清儿,这段日子你确实跟先前有很大不同,变得活泼开朗,但是只要你开心便好。不管是什么样的你,不管是先前、现在还是往后,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喜欢的永远都是我的清儿。”楚离正色一番深情的告白。但是在风弋清听来却并不动听,楚离的回答其实很模糊,说不清到底喜欢哪一个风弋清,因为在他眼里都是同一个风弋清。可是在风弋清心中却大有不同,她深知自己与先前的风弋清大不相同,所以才有此问,希望得到确切的答案,听到楚离如此说,不觉心中又是一阵失落,或是说不出什么滋味来。
楚离,你到底是爱着风弋清,还是只为兑现幼时的承诺,或者不过是一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