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云嫂破口大骂,那群人脸上顿时不好看了,其中梳着小髻,穿着红袄的中年妇女,脸上有重重的高原红,皮肤皴裂了一块又一块:“她嫂子,话不是这么说。要不是你拾掇我们过来,我们要掏这十块钱吗?”
“就是,还不是因为她要上门教训人,凭什么要我们掏钱?”
“人是她骂得,东西也是她砸的,关我们什么事?”
红云嫂气得浑身发抖:“好啊,现在翻脸不认人了?平时捧老娘臭脚的时候也没见你们讨得多欢!这炉子是我踢得吗?你们一个个都逃不了干系!”
几个老娘们瞬间脏话连篇的骂开了,周雨霖兴味的看着她们狗咬狗,尤其是红云嫂,幸亏是被她踩在地上无法动弹,否则那副架势恨不能冲过去撕碎了那群老娘们。
还是李林森听不下去,直接丢下五块钱要领着红云嫂回去。红云嫂头发耷拉,脸上的肉气得直颤:“那是老娘的钱,你凭什么给那个野种?你果然瞧上那个狐狸精了是吧?”
红云嫂跟疯了似的拼命去挠李林森的脸,李林森捂着头在众人看乐子的眼神中狼狈的四处奔逃:“你够了……你别闹了!”
剩下被周雨霖堵在屋子里的老妇女再怎么不甘心,也只能拖人找来自己的当家的,任凭他们火急火燎的骂骂咧咧找过来,黑着脸拿钱赎人。
捋好了零零散散的钱,周雨霖拿刀“哐啷”狠狠劈在门头上,冷厉的眼神缓缓扫过周围看好戏的人:“今儿个给大伙添麻烦了。但也别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谁想弄我妈和我家,我周雨霖也不是吃素的!”
她人不过丁点大,说这狠话莫名瞧上去有些喜感。但是现场的人没有人敢认为她是在开玩笑,毕竟之前她砍红云嫂手腕时的狠劲大家也有目共睹,一个个露出不自然的笑容,四下哄闹着散开了。
周雨霖回屋反手将门给带上了,妹妹抱着被踩的满是脚印的娃娃,眼角还挂着泪,满眼崇拜的看着周雨霖:“姐姐,你好厉害!”
倒是刘云还有些心事重重:“小霖,你怎么真的能收下那十块钱?你快把钱给他们还回去,都是街坊邻里的,日后还怎么相处?”
周雨霖脸色平淡如常:“妈,把这钱还回去红云嫂她们就会念着我们的好了吗?”刘云一噎,心里怎么都不得劲,“但这笔钱我们……不该收。”
什么精神损失费,她听都没听过。这传出去不是说她们故意敲诈别人的钱?这还不得被人戳断了脊梁骨?
周雨霖知道刘云耳根子软,没什么主见,心中重重叹了一口气,继续劝道:“妈,这笔钱是我们应该得的。如果我们把这笔钱还回去,红云嫂她们还以为我们好欺负,以后我们日子还怎么过?”
“可是……”刘云欲言又止,周雨霖把十块钱放在桌子上,“这笔钱妈妈你看着办吧,你想要还回去我也不拦着。”
周雨潇抱着娃娃不敢吭声,刘云眼神复杂的看着那散落的十块钱,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这钱是你凭自己本事要回来的,你自己留着。”
“小霖,你毕竟还是小孩子,那些刀你不要碰。”刘云回想起刚才周雨霖挥舞着菜刀的模样,仍然有些心有余悸,当初李淑芬砍伤了周雨霖的阴影还未散去,她可不想大女儿再出什么意外。
周雨霖心头一暖,利落的帮助刘云收拾屋子:“不会的。”
有了这十块钱,周雨霖总算是筹到了第一桶金。
她小心翼翼的将其中的五块钱和捡垃圾得到的两块钱放在小铁盒子里,然后拿着五块钱作为资本,开始谋划怎么倒卖红富士。
据她了解,离这大概十里地就有一处农场大面积种植红富士。但这十里地说远也不远,说近也不近。要让她一个小孩走这么远的地还背着红富士,肯定行不通。还有这苹果的销售点也是门大学问。
穷人没那么多讲究,哪里分得清普通苹果和红富士的差别?一般有钱人也不会在自己这小摊小贩买水果。周雨霖将附近地址研究个透,翻来覆去想了好几次,终于沉着脸在某处画下了一个圈。
上面赫然写着——
工农子弟教职工住宿区。
南京作为人口流动第一大省,不计其数的外来务工人员疯狂涌入,伴随带来的外来务工人员子女就读问题日益突出。而很多农民工为了给自己子女谋取一个走读的名额,往往得提前跟工农子弟学校里的老师打好关系。
他们的消费水平不太高,但是为了给自己的孩子讨来一个名额,送出的礼又必须要上档次。而周雨霖就是瞄准这一点,计划着以这个作为突破口,打响自己生意经的第一枪。
农村的天亮的早,淡青色的田地里浮动着淡淡的雾气。
李老汉坐在果园门口,望着树上红得喜人苹果发呆。他一辈子的积蓄和棺材本统统都砸在这个果园里,指望着能够过上好日子,结果哪知道红富士滞销,价格连成本都保不住!
李老汉蔫蔫的吸了口烟枪,开始犹豫要不就按照果商的价格贱卖处理算了。
“老李头,你想好了没?”蹲在门口,缩着脑袋的果商不耐烦的催促,“这还是看在我们合作这么久给的人情价,你也不想想现在是什么行情?”
“什么行情?我不管你什么行情,我辛辛苦苦侍弄了一整年,现在连棺材本都亏没了!”李老汉气得拿着烟枪的手直抖,“滚!统统都给我滚!”
堵在门口的果商冷笑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横六话就撂这儿,我看看谁敢收你家的果!”
“你!”李老汉古铜色的脸憋得通红,脸上的褶子直抖,这群流氓、无赖!“我就算烂在这树上,死也不会卖给你们!”
横六脸上的肉抽了抽,眼神阴狠:“老不死的。”
“六哥,这咋整?”冯富跟着在这蹲好几天了,早就不耐烦了,“直接来硬的得了,我就不信老不死的敢拦!”
“再等等。”横六沉着脸,咬着烟屁股冷笑,“咱们有时间慢慢跟他耗,老李头不识相,我看这前前后后谁敢收他的苹果!”
话音刚落,村口缓缓走来一娇小身影,探头朝里看了看:“李阿伯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