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一位学生在上孙翠翠父亲的课时,因为太饿而晕倒过去,孙翠翠的父亲想都没想便用身上的钱为其学生买了饭票。保证他今后的伙食。但却忘记了在家里巴巴等着他买糖回去的孙翠翠,因为这事,孙翠翠哭了好几天。
在1946年的10月的一天晚上,孙翠翠又被父母的吵架声闹醒了,她听到母亲哭得很伤心,几近绝望地说:“你真的不跟我们回去?”
“你为什么非要回去呢?我们完全可以留在这里,为社会主义事业奋斗终身。”父亲的语气里带着少有的祈求。
母亲说:“当初我就不该随你来这里。原本以为只是三五年的事,可没想到你竟然想在这里呆一辈子。你就只知道你的追求,你的奋斗,你有没有为我们母女想过一天。我再问你一句,你到底跟不跟我们走?”
父亲沉默了,良久才开口,但却说得很坚定:“不走!”
“你真不走?”
父亲斩钉截铁地说:“不走!”
紧接着孙翠翠听到‘啪’地一声清脆响,那是母亲扇在父亲脸上的巴掌。
没过几天母亲便带着孙翠翠登上了回上海的火车,那天孙翠翠看到父亲在站台外站了很久,眼睛红红的,但母亲却没有回头看父亲一眼,父亲给孙翠翠说,等他完成了组织上的期盼,他就回上海去找她们,并叮嘱孙翠翠要听妈妈的话,不要惹妈妈生气。
那是孙翠翠第一次见父亲流泪,同时也是孙翠翠最后一次见父亲流泪。因为再后来的日子里,她便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了。
早些年的时候,母亲还会收到从重庆寄过去的信,还有一些画。但母亲却从来不给孙翠翠看,也不给孙翠翠说是谁寄来的,但孙翠翠知道这是谁寄来的,因为母亲每次看到那样的信和画时都会哭。
后来不知道在哪一年,这样的信便断了,再也没有了,直到母亲临死的时候,才将那一盒她存了好多年的木盒里交给孙翠翠,里面装满了父亲写给她们的信。
母亲告诉孙翠翠不要恨自己的父亲,他是一个了不起的人,还希望她能再次回到黄桷坪找自己的父亲。
所以后来孙翠翠又回到黄桷坪四川美术学院,为了完成母亲的遗愿。然后便在这里遇到了二个男孩,一个叫季青扬一个叫江生。
那是1956年,孙翠翠18岁,而国立交通大学刚改名为四川美术学院。她站在校门口前,久久地凝望着四川美术学院这几个字有点不知所措。
恰好季青杨和汪生走过,她慌忙问道:“同学,请问这里是什么学校?”
季青杨瞄了孙翠翠一眼:“你这是在考我们认不认识字?”
孙翠翠摇了摇头,说:“之前这里不是叫国立交通大学吗?”
“哦,”季青扬的声调带着重浊的鼻音:“原来你是来找国立交通大学的,那你你运气不好,刚改名。现在叫四川美术学院了。”
这人的回答挺有趣,孙翠翠不觉抬头直视对方,突然她的胸口像被什么重物撞击了一下,心思立即停顿!
她接触到一对好沉静好深幽的大眼睛,一个男孩子竟然可以拥有这么漂亮的一双“大眼睛”,而那双眼睛也正带着股好奇注视着她。
孙翠翠的面颊上蓦然涌上一片红潮,用牙齿咬了咬嘴唇“你们是这学校的学生?”
“嗯!”这次是汪生回答的:“油画系的。”他望着孙翠翠笑得很灿烂。
“你们是画家?”孙翠翠又问。
“在重庆啊,山多!水多!桥多!火锅多。而在我们黄桷坪呢?就是画家多!你随便一撞,就能撞出一个画家来!”季青场拍了拍汪生的肩:”你不是正好缺模特儿吗?我看她就不错。“
汪生的眼里闪生光:”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然后激动地对着孙翠翠说道:”请问您愿意做我的模特儿吗?“
孙翠翠一个劲地摇着头:”模……模特儿,我才不要。“说完还不自觉地紧了紧自己的衣服。
汪生看出孙翠翠的担心,赶紧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种模特儿,不是画人体画的!你就是现在这种打扮,很清纯,很阳光。并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只需要静静站在樱花树下,像现在这样看樱花就好。对不对青扬。”那时三月,川美里的樱花正开得灿烂。
季青扬笑得很欢:“是,是!我们保证,不让你脱一件衣服。”
孙翠翠思考了一下,说道:“要我做你们的模特儿也不是不行,你们是这里的学生,那你们也得帮我一件事。”
“什么事?只要我能办道的,我绝不推脱。”汪生抢着回答道。
“帮我找一个人。”孙翠翠说道。
“没回题,成交。”还没等汪生问要找谁,季青扬便满口应承下来。
从此以后,孙翠翠就给季青扬和汪生当绘画模特儿,而汪生和季青扬就负责帮孙翠翠在学校打听关于她父亲的事。
其实孙翠翠的心里自己明白,她之所以答应做他们的模特儿,是因为在看到季青扬的第一眼,那双眼睛便在她的心里扎了根。以后的夜里,那双眼睛总会出现在她的梦里。
她以为只要他们天天在一起,便能产生出感情,但事情却发生了变化。
大概在两周前吧,那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汪生约了孙翠翠去铁道旁画画,孙翠翠其实不太喜欢汪生,因为觉得他有点二。
在回学校的路上孙翠翠看到季青扬站在黄桷树巨大的阴影里,目光怔怔地看着前方。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一个黑发长裙的女子。也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叫苏晴。
从那天起,一向喜欢打趣的季青扬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为了那个叫苏晴的女生,他总是心事重重,总是笼罩在层忧郁的气息之下。
孙翠翠试过很多种方法,她装傻逗他笑,可他的笑容总是很短暂;她的话变得非常多,因为她害怕如果她不说话,她和季青扬之间就只剩下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