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清晗退后了两步,冷冷地盯着费力靠着树干站起来的北玄煜,方才嗜血的杀意褪去了大半。
冥界有规定,在凡界不得滥杀无辜者,除非犯下罪不可赦的恶行御魂使方可出手解决,直接将鬼魂带回冥界交给十殿。
这是北帝定下的规矩。
“你觉得我会信你?”冰清晗居高临下地斜睨着靠坐在树旁的北玄煜,眸中是满满的讥诮之意。
她打心底不信这个男人说的话,虽说借此机会杀了他北帝也不会拿她如何,可人若当真非他所杀,她贸然杀人,北帝就算做样子给九重天看也得罚她,得不偿失。
“你不信我也罢,那你可见过这个?”
北玄煜依然是那般低沉清冷的声线,只因受伤带了些虚弱与沙哑,他从衣襟里拿出了一块玉牌递到她的面前。
此玉牌做工精致,碧绿通透成半月状,反面雕刻着一‘圣’字纹样。
冰清晗红眸一斜不甚在意的瞄了一眼,却在瞧清楚那玉牌的模样后,眼底拂过了一道异色。
善于察言观色的北玄煜自然捕捉到了冰清晗那一刻的神色变化。
“这是我在那几具尸体旁捡到的,魔域圣山的东西你应当见过吧。”
冰清晗那尖锐的指甲划过额前的一缕发丝,双手置于胸前,唇角噙着一丝冷笑,“你当我是好糊弄的么,拿这么块破玉牌充当证据!如今你拿出来我反倒有理由怀疑,你就是魔域圣山的人!”
北玄煜是什么身份,何时受过此等冤屈和一个女人的咄咄相逼!他眉眼都蒙上了一层冰霜,黑眸掠过一道森冷,“左肩处有紫薇花的图案之人,皆代表圣山之人。”
他说着在冰清晗讶然的神色下动手褪下了左肩的衣襟,那里一片光滑,毫无瑕疵。
空气突然凝固。
半饷,冰清晗轻斥一声,却没再开口,转身向尸体走了去。
北玄煜咬牙拉上衣襟,恨不得将冰清晗的背影盯出个洞来,这女人知道圣山的标志却紧咬着他不放,果然是在针对他!
冰清晗捻起一些尸体上所溢出的黑色黏液,放在鼻尖闻了一下,随后皱紧了秀眉,嫌恶的将黏液抹去,那黏液实在是恶臭难闻,且散发着一股黑气,这应当是妖所为。
可妖怎么会与魔域圣山扯上关系且屠杀凡界百姓?更奇怪的是他们的魂魄居然消失了!
冰清晗垂下眼帘,若有所思,此事看来不简单,北帝那边她得再拖延些日子上报。
她挥了挥手,那几具尸体所躺的地方无故的结了冰,从脚踝处蔓延至头顶,速度很快,眨眼间几具尸体被冰包裹了起来,冰清晗手心骤然紧握,那些尸体瞬间碎裂成无数个璀璨冰花,散漫于空中顷刻便消失殆尽。
北玄煜那黑眸中掠过一道幽光,这女人……实力究竟有多强?
冰清晗斜睨着虽受伤却仍然一副淡然的北玄煜,想到了过去的种种,眸中便涌起了无尽的恨意,如今仇人就在眼前,她却不能杀他她怎会甘心!
“既然你说人不是你杀的,那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北玄煜怔了一下,墨眉紧皱,语气颇为冷淡,“你若是不信,我可以与你一道去查以证明此事与我无关,你不必如此咄咄逼人!”
北玄煜并不想告知别人他此行的目的。
冰清晗沉吟片刻,她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云淡风轻地开口应下,“好!”
二人一前一后从森林中出来,天色微亮,冰清晗一派悠然自在,她眼眸微眯瞧了瞧,寂静萧条的道路上未发现半个行人的踪影。
反观北玄煜就有些狼狈了,他被冰清晗所伤,受了不小的内伤,脸色惨白,衣物多处破损,他心中愤愤不平,发誓终有一日会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北玄煜不经意间瞥她一眼,森林中昏暗无光他未细看冰清晗长得如何,如今出来了他也终是看清了她的模样,随即瞳孔微微一缩。
确实是美得窒息的一张脸,眼角至额头处却交错着繁复花纹,给她增添了一丝诡异的美,衣着华丽却透露着妖邪之气,红唇微勾,绽出冶艳残忍的一笑。
更重要的是,他见过这个女人!
那幅描摹着冰清晗画像的丹青此刻就揣在他的怀里!
北玄煜心中的疑惑愈发深了,他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那副淡漠沉静的模样教人看不透他的想法。
临近暮春时节,凡界的天气依稀有些寒冷,冰清晗率先走在前方,她一路向北通往皇城。
两人一路无话走了许久,才发现前方隐隐有光亮,若有若无的清醇酒香弥漫而来,冰清晗抬头望去,似是一间酒馆,靠得越近,划拳声、咒骂声越清晰。
冰清晗挑眉,她记得来时自己并未感知到这方圆十里有如此多的生命迹象,她偏头正对上北玄煜那双内敛深沉的黑眸,彼此的想法不谋而合。
这间看似普通的酒馆内人还不少,他们衣着各异,面容略微严肃,几乎个个执剑、背枪、负刀,他们大多数三三两两结伴而坐,喝酒划拳,一时间嘈杂的很,无人察觉到混杂在清醇酒香里的那道浓郁的香气。
然而,也是在这时候——
“小二,一坛烈酒,三碟下酒菜。”
低沉清冷的声音隐隐带着不容反抗的压迫之力,小酒馆瞬间哑然,气氛霎时凝固。细细看去,有些人手拿着酒杯,右手却装作不经意地按住兵器,那副蓄势待发的身姿似是随时准备战斗!
北玄煜依然穿了件黑色斗篷,面容隐藏在兜帽下,他寻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来,等了片刻酒菜便上了,这时,不知是谁按捺不住大叫一声,拔刀冲着北玄煜而来!
“北玄煜,受死吧!”
然而,那男子在离北玄煜只有一步的距离的时候,他的神色骤然扭曲,两行殷红顺着鼻孔流出来他竟无知无觉!下一刻,他两眼一翻,倒在了地上。
酒馆内的十几号人顿时大惊失色,他们待起身时却与那男子一样,鼻孔流血纷纷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