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她的情绪略平静了些,“姨妈带我到八岁,记忆中,她的眉间有一道深深的皱纹,几乎从来不笑,再后来,我回到母亲身边,喊她‘妈妈’,两年后,姨妈便去世了。”
她回头看着安子皓,抽泣道:“从小,我就觉得家里人都不爱我,包括妈妈、姨妈、表哥、表姐,唯一爱我的姨夫,却是这所有悲剧的罪魁祸首,我为什么会生在这样一个家里?!”
说着,她哭倒在他的怀里。
安子皓待她平静下来,方道:“出身没法选择,但你可以选择以后的路,把握属于你的幸福。”
良久,金琴才松开安子皓,坐起身道:“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谢谢你听我说这些。”
安子皓道:“不谢,那你早点休息,我走了。”
金琴“嗯”了一声,起身送安子皓出门。
陈梦遥正等得心焦,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遂忙从沙发上起来,走向门边,见安子皓进来,半是担心、半是嗔怪地问道:“怎么比平时晚了这么多?”
安子皓道:“客户喝醉了,送他到酒店,耽搁了一会儿。你还没睡?”
陈梦遥道:“你没回来,我怎么睡得着!快去洗澡。”
陈梦遥转身回了卧室,安子皓则换衣服去去洗澡,今天,他比往日耗时略长些,等回到卧室,发现陈梦遥已经睡着了,便没有惊动她,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他毫无睡意,满脑子都是金琴讲的那个惨烈的故事,心里对这个不幸的女子,竟生出几分怜惜,在床上翻了几个身,不知又过了多久,方迷迷糊糊睡着。
话说冯晓英,下班后在马路边等公交,无意中发现关山独自驾车,向北而去。
她十分纳闷——关山的家在距此很远的南面,此时又是吃晚饭的时间,他独自驾车,莫不是去和某位女子约会?
想到这里,她忙拦了一辆出租车,尾随其后。
关山的车果然在一家餐厅前停下,待他进去,冯晓英也付费下车,走了进去。
她在一楼大厅扫了一眼,没发现关山,遂上了二楼,见二楼竟全是情侣卡座。
她在门边站了一会儿,听到不远处传来关山和一女子交谈的声音。
她竟有了几分胆怯,像刻意窥破别人隐私的入侵者,但终于还是挨挨蹭蹭走过去,小心地向内张望,发现那个女的她认识。
她是本市一位小有名气的作家,名叫婉君,比关山小三岁,冯晓英与关山初识时,就和她一起吃过饭,如今六年过去了,他们的联系还如此紧密。
冯晓英敏感地觉得,他们是非一般的男女关系,然而,婉君既是名作家,又十分健谈,自己若此时过去诘难,未必能占得了上风,而且,关山会站在哪边,也未可知。
面对一个名作家,冯晓英先便觉得自己矮了三分。
她内心五味杂陈,出了餐厅,坐上公交车,一路失魂落魄,到家后,也无心吃饭,脑子里展开丰富的联想,想他们会说些什么,彼此有多相爱,饭后会去哪里,做什么。
这些念头,折磨得她坐立不安,又痛恨自己不是某领域的名人,实在配不上关山。
如此反反复复,无处排遣,遂给陈梦遥打电话,开口便道:“我看到关山和婉君在约会。”
陈梦遥正和安子皓一起吃晚饭,一时没反应过来,半晌方道:“他们约会,怎么能被你看见?”
因陈梦遥也搞写作,所以,本市稍有点名气的作家,基本都知道,自然听说过婉君其人。
冯晓英遂把尾随关山的经过说了一遍。
陈梦遥听了,笑道:“他们不过是吃吃饭,有什么可担心的?”
冯晓英语气急促道:“就我知道的,他们的交情已维持了六年,你不是常说,男女之间那种长久而深厚的友谊,一定是有一方爱着另一方吗?”
陈梦遥道:“这话我是说过,当然,有可能原创不是我;或许,他们其中一个不爱另一个呢?友情而已!你觉得,关山最近对你的态度,有变化吗?”
冯晓英略一思忖道:“没变化,还跟以前一样。”
陈梦遥道:“这不结了!都是你自己在那儿瞎琢磨!”
“哦,可能是我想多了。”冯晓英转忧为喜,说完挂断了电话。
虽仍有几缕疑云缠绕在心头,她还是主动选择相信陈梦遥的话,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陈梦遥放下电话,也陷入了沉思,想起叶青的“幻灭论”,不禁自语道:“这可能是幻灭的开始。”
旁边的安子皓听了,问道:“你说什么?什么‘幻灭’?”
陈梦遥方回过神来道:“我说晓英,她说看到关山和婉君单独在一起吃饭。”
“婉君是谁?”安子皓问道。
陈梦遥道:“一个女作家,小有名气,和关山差不多大。你说他们会有事吗?”
安子皓道:“说不准,因人而异。”
安子皓明显不想讨论别人的事,两人遂继续吃饭。
数天后,关山来到冯晓英家里,两人温存过后,冯晓英道:“那天,我看到你和婉君一起吃饭。”
关山表情愕然,又有几分心虚道:“你在哪儿看到?”
冯晓英说了餐厅的名字,又道:“我是无意中看到的。”
关山顾左右而言他道:“你也去那儿吃饭了?”
冯晓英不知如何回答,遂沉默着;关山也没有追问。
“都这么久了,你们还联系着。”冯晓英道。
“哦,”关山漫不经心道,“有时一起吃吃饭。”
冯晓英没再多问,关山也没有多讲。
其实,凭冯晓英二十九年的生活经验,根本想不清此事的前因后果,所以只能不了了之。
“我们常去的一家茶馆,老板娘四十多岁,单身,模样中等,气质优雅,关键是有钱,要不要介绍给唐涛认识一下?”冯晓英又道。
关山道:“认识一下也可以,不过得等段时间,他现在还没心思想这些。”
冯晓英“哦”了一声。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嬉闹了一阵,关山便起身去了。
会面时的喜悦,冲淡了冯晓英所有的猜疑,遂将此事丢在了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