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殒英

为了展现自身的美丽，纯洁，冬之女神独霸一方，派出了她手下的两员使者，对万物残酷地淘汰着。 狂雪疾风，奉了神谕，在这片冰极雪原上尽情放浪形骸着，它们调戏撩拨着大地上任何的活物，要它们披上冻装后才"呼呼"地大笑飞走，而它们所掩埋的一切，则是失败的陋物，不值一提。

雪原深处，一座擎天高塔直挺挺地傲视雪地上，满身披雪的它早已看不清本来面目了，它宛若一面旗帜，代表了妖楼千载辉煌。

高塔共有三十六层，越往上走塔楼越小，它是方形高塔，每一角都雕刻有奇人异兽，此时正有十几名穿着冰冷黑盔的妖楼子弟，站在四角，接受着冰雪的洗礼。

高塔身后，便是大片大片的梅花林，林子后面一座更为巨大的雄伟楼阁冲天而起，气势恢宏，顶天立地！

这便是妖楼的主楼，羲皇楼。只有妖楼子弟才能进出，一般的老百姓只能进出外面那座高塔——务栏楼。

一问生死两茫茫，武林道上起风云。就在天羲遭受重创生命垂危之时，远在极寒雪域中的妖楼也发生变化了！

羲皇楼共六十层，此时存放众弟子生火灯的第二十层中，气流一阵燥动，引来监守弟子一个个心惊肉跳。

二十层，燥动中心，命火房内，一片的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房间深处唯有三盏灯火在黑暗熊熊燃烧着，从远处看去，好似三株刚烈的火莲。

这是专门的密室，只有每届的天才才有资格将生火灯放置此处。而此时中间那盏写有`羲'字的灯火，却是摇烁不定，火气极弱，好似下一秒便要熄灭似的。

"这…怎会如此。"匆匆而来的身影一阵的忧急，"天羲的命火，可恶。究竟是谁敢动吾妖楼天才！"

恼火上心，护灯弟子伸出覆尽黑甲的手指微微触碰那似存似亡的命火，登时一张拥有猩红兽瞳的面容浮现在弟子的脑海中，"迅速传达图希长老。"

妖异兽形的血色大门外，两名身材魁梧的黑甲弟子，威凛凛伫立，身上黑甲那血红妖刀图案代表着心中最强的骄傲与荣耀。

大门之外堆积着厚厚的积雪夹杂着落叶残花，两位守门弟子身上也已穿上了雪装，若不细看还真以为是两座雕像呢。

要不是上次天羲执行万尸坑任务，损失了数百名外门弟子，他俩也不会被罚在这值七天七夜的班，不过还好，任务奖励挺丰厚的。不错，现今门外这两座雪雕，正是天羲所带万尸坑队伍的两名小队长。妖楼一向功过严明，所以他俩与其他同回妖楼的弟子们，一律被罚守门七天七夜。

"沓…沓沓…"一阵蹒跚的脚步声从远方传来，"东门来哟，西门去。喝口酒哟，唱首歌。老头扫雪来啰。"

老头子看上去精瘦精瘦的，裹着身灰旧灰旧的大棉袄，个子也不高，还瘸着只腿，动作却还十分麻利，一把扫帚扫得挺圆。

"据命火传来的影像，天羲是败在一位异瞳男人手中，而这种异瞳。哼，古剑宗！！"一声冷哼，羲皇楼中，一条人影缓缓踏出了大门，强势的气息，孤傲的眼神。

图希长老穿着一身边角纹有血色曼珠莎花的黑色长袍，那衣袖真真太长了，足有四五米，却是悬浮在长老身后。

长老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但身周燥烈的气息暴露了他心头的怒火。

见到长老出行，扫地老头惊皇便拜，好似拜佛一般恭敬。

就在长老走出妖楼地界之时，梅树林中一位监视已久的蒙面人也匆匆的离开了。

华风城，仍旧的繁华闹热，人来人往，但自从被问剑闹了一次后，街上已增添了大量的巡逻小队。房顶上的古剑门人也翻了番，一个个在屋顶上飞来飞去的。

太阳终于慢悠悠的上山了，耀眼光芒照亮了天空一角，宣告光明降临了。

林府。桃花林中，浮洛候举剑静立在林树之中，闭目浸润着日光，一身深蓝劲装在清风中微摇，飒爽英姿。

"十年戎马换戎装。"日光正爽，却见佳人起剑，刹时气流汹涌，撩起遍地粉艳片片。

"一骑当头千骑扬，长弓满月空弦响。"剑引风云，丽影翩翩，披一身荣光暖暖，散一身仙姿仙彩引得满园桃红不由随人而舞，好一幅美伦美奂。

"仰观铁矢击北荒，何人百步箭穿杨。"剑势突变，挥施剑涡起旋，牵引漫天纷芳形成龙卷，"风号怒浪旗无章，天狼啸军军且妄，龙行万里吾独王！！"龙卷吞粉，再见美人一剑刺地，剑气凛寒，空中花龙卷竟尔凝成一支桃红花剑，随即爆散开来，片片落下，如天女撒花，下了一场芳香花雨。

此时，一只信鸽扑棱着翅膀兀地飞来，在空中投下一卷圆筒后，翅膀急扇，已是纵天远走了。

"嗯？"轻轻接住圆筒，顺势打开观阅，"天羲身中重创吗？哈，若是杀了他，会如何？"

美人浅笑，头上戴了个斗笠，脚下微动，莲步轻摇，却是出了林府，往山林方向去了。

雪域中，沉寂已久的万尸坑，一位不速之客悄然来到，"监视妖楼已久，但为何会在此时派出一名长老？令人不解。"

蒙面人步步接近着万尸坑，仔细观察着欲找出点什么，但四周已被众雪狼践踏，已经找不到什么线索了。"这里究竟隐藏着什么，妖楼之主，当真在此处闭关吗。若真，古剑宗又岂会放弃这个可以铲除大敌的良机？但若是假，那么，下面的又是什么呢？"

蒙面人蹲下身子刨开了地面上厚厚的积雪，露出底下满目焦黑的大地，"嗯？这是…表面看去好像是吸尽生机所致，但，这表土下的灰烬，还有那残忍血祭，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吗？"

好似知道了点什么，蒙面人转身欲走，此时，一道冽冽刀光划过，一道妖异人影离开，蒙面人惊愕间，只感喉间一凉，一弘惊心喷洒，随后头断，倒落尘埃！

密林中，因光明的降临而渐渐清晰了，却是看见一路触目惊心的血红，前方，微生问剑为友急急狂奔。

"坚持住，坚持住。我一定救你！一定救你！"微微颤抖的哭腔，问剑死死握紧了背上人儿的手，绝不允许放下！

"问…剑…我…好困。"中毒已深的天羲全身冰冷，这副残破的身躯，也逐渐走上了灭亡。

"别，别睡。我们讲话，讲话。天羲，你，你快讲话啊！"

"哈哈，呃噗~。你…讲吧，我…听。"感受到这只死死紧握住自己的温热，天羲心头一暖，潸然落泪。

"好好，我讲，你要答应我，绝不能睡，绝对不能！"胸前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不停地涌出，问剑满脸苍白，心中仍担忧牵挂着背上的人儿。

"嗯…"

"那就听我讲吧。我…我是一个孤儿，从入宗门开始……就很孤僻，从来都是…一个人练剑…一个人玩耍。哈，我心中苦，我孤独，也没人可以与我结交…天羲，你在听吗？"

"嗯…"

"但是…那天，我…看见了你，纵使你…心中怎样假装平静，外表多么…冷漠，可那眼神…骗不了我，那，无人了解的愁苦，那已麻木的悲伤，那只有我才能了解的你！天羲，你…还在吗？"

"嗯…"

"从那一刻，我便决定，要…做你的朋友，也是我至今唯一的…朋友。"紧握住的手渐渐冰凉刺骨，背上人儿也渐渐冷得发寒，好像意识到什么，"妖楼天羲情义无双，答应过的事情，绝不会食言。你…可不能负了这名啊！"伏在肩头上的手，无情的垂下了，心中了然的问剑，渐渐停住了脚步，"天羲，天惜，天都可惜吗？"

问剑仰天一望，悲凉一眼，象征世路的艰险，人情的脆弱。

"天，你能奈我何！！！哈哈哈哈哈哈哈……"悲极的狂傲，苍凉的狂笑，身上血流不止，全身重创，明明是那样的疼彻心痱，为何在此刻竟也比不上心中一恸？

渐惭无力的身躯，慢慢模糊的双眼，原来自己也不过是江湖中的一抹浮萍，究竟何处才是归宿？也许死了……

问剑无语，缓缓颓倒尘埃了，目光最后所见，是那一抹幽怨静默的红衣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