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乱之下,有心张口呼救,嘴唇勉强动了动,却哪里还能发出声来?就感觉脉中热息,脱离了自己掌控,自顾带着巨大能量,继续按着脉络走将下去。转眼热息经内关到了大陵,炙热之感有增无减,只感觉所过之处,每一处肌肤都被高温熔化了般,痛苦难当。雀儿心中只是祈祷:“停了罢,快停了罢!”奈何气息一旦入径,哪有这么容易自行停下,只管奔涌向前。眼看一股磅礴气流,裹挟着雀儿身上的每一丝力量,从劳宫奔流而过,就要冲至中冲。
此时雀儿浑身上下如筛糠般,随时有摔倒危险。如果有其他人在场,只怕也会被他的狰狞面目所吓到。只感觉体内膨胀欲裂,每一处内脏关节,经脉穴位,都有万只滚烫蚁虫在爬,情知到了中冲,再汇入此处能量,只怕自己纵有金刚之体也是支撑不住,爆裂而亡。
就在此时,忽然从天鼎、扶突、曲池等穴位弥漫起一股辛辣之气,这味道对雀儿来说再熟悉不过,正是天天折磨他的因误食凤涎丹所化之水而成的味道。这种味道先是成丝成缕,再成股成流,竟然主动向着每处的炙热处流去,所到之处,便和那种热量合为一处,化滚烫为麻木冰冷,继续向着中冲位置流去。
终于,气流冲破一切障碍,直直闯入中冲,初时尚能接纳,但随着气息不断注入,中冲处急骤膨胀,如一个气球般,挤得其他穴位都移了地方,感觉整个身体便只剩下这一个穴位,而且大有继续扩张之势,整个身体都包裹不住。雀儿感觉身体皮肤被扩张至极限,随时有炸裂的可能。
就在他百般绝望之际,蓦然,一直贴身穿着的那件短衫,似乎有了反应,贴着皮肤慢慢舒展,仿佛在皮肤上张开无数张小嘴,吞噬着正无处奔泄的能量。每一张小嘴都似一个贪吃小虫,虽然每一口所吞量细小,但经不住数量巨大,竟然能把刚才无法掌控的滔天巨流慢慢吞食于无形。雀儿知晓巨息有了泄处,心中狂喜,不敢怠慢,竭力把气息往皮肤处赶,也不管自己能否控制得住,只要是能运起一丝一毫,便是向外排挤。
说也奇怪,那短衫似个饭量巨大的活物般,竟然把本来撑破身体的滔天巨流,缓缓地分解,消散于无形,好半晌过后,刚才在体内横冲直撞的巨浪变成涓涓细流,再后来,除非雀儿有意掌控,不然感觉不到气流的存在。一切如夏日暴雨般,起时狂风大作,飞砂走石,暴虐淋漓,过后又平静安详,反而让人觉得舒适安逸。
又一柱香过后,雀儿缓缓睁开眼来,才发现浑身上下已是湿透。赶紧脱下短衫察看,却见完好如初,并无异样。心中奇怪,只是不知自己穿了大半年的小衫竟然有如此神奇,庆幸不已。
雀儿哪里知道,刚才运功的这两个时辰中,他已经不知在阎王殿门前转了几个来回。本来他当初喝了凤涎丹所化之水,对身体是有益无害。但想那宝丹药力是如何霸道?即使是绝世高手得了此丹,也必分而食之,而且每食一毫,都需运功缓慢将药力化为己有,才对自己的武功进境有所帮助。饶是当时一颗凤涎丹被化作半缸混水,而雀儿也只是呛了几口那水,但他却是全无内力根基,也无力化为己用,只是囤积于诸处穴位,时时发作。也幸而金远书授他运息之法,每次药力发作,都能以运息之法化成缓慢药力为自己所有。这大半年来,一小半的药力已经被消化吸收。十二经脉能够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融会贯通,正是此药力的功劳。
但他心存好奇,贸然修炼奇经八脉之法,又无名师护法和指点,自是无力掌控进度,任由气息汇聚乱窜,失了方寸。本来囤积于各穴位的凤涎丹药力得气息一激,全部迸发,倾巢而出,和气息混为一体,搅得雀儿体胀欲裂。
好在他懵懂之中得了龙血衣相护,此等神物,莫说是几口化成水的凤涎丹药力,即便是整粒宝丹,只要穿衣之人内力足够,也能尽数化解收为己用,只是这等功力之人,当世只怕绝无仅有。雀儿此次遇险,那凤涎丹的药力,他只得了一小半,另一大半,反而是被龙血衣所得。只是平日宝衣被他贴身而穿,所得药力,多半还是在潜移默化当中又复被他吸收。
当然这等奥妙道理,纵观天下也未必有一人知晓。而雀儿浑浑噩噩之中得此际遇,其中巧合运气,只能用匪夷所思来形容。
雀儿惊恐之中,得以保命,侥幸还来不及,哪还能再思及其他?浑不知自己已得了惊世内力,只是心中惴惴,复把宝衣穿上,深思良久,这才昏昏睡去。
这一晚,竟是睡得莫名惬意。第二天醒来已过了平日练功的时辰,好在他平时和众师兄弟交往不多,师傅对他又管得不严,也没人来打搅。只是雀儿心中暗暗奇怪,按平时,现在那种辛辣味道早该在嘴里泛起,不知今日为何没有一丝感觉。他哪里知道,存于身上的凤涎丹药力,早已被龙血衣消化殆尽,一小半转成他的内力,一大半存于衣中,再慢慢被他吸收。
惶惶惑惑中,稍作收拾,开始练起每日功课。只是有了昨晚之鉴,再也不敢擅练那奇经八脉之法,只是按部就班地运息在基础十二脉中周转。这次,感觉十二脉中气息涌动,比昨日强了不知多少,而且运转自如,趋之如手,无不如意。几周天下来,就觉通体舒畅无比,真气充盈,神清气明,忍不住长啸一声,直震得自己耳朵籁籁作响。
门“吱”的一声开了,叶儿跨了进来,脸有惊慌,见雀儿在傻傻发愣,才放下心来,嗔道:“懒虫雀儿,一大早不用心练功,却在这儿发什么颠的?”说完放下手中提着的一个小篮,关切道:“你饿了罢?我从厨房带了热粥馒头,赶紧趁热吃了。我听爹爹说一会儿找你有事吩咐。”
原来她见今日雀儿好晚未去厨房吃东西,心中惦着是不是出了甚么事,匆匆带了些馒头热粥,前来一探究竟。雀儿见她小脸红扑扑,发尖犹有露水打湿,顿感温暖,心中感激,歉疚道:“我……没事。辛苦师姐了。”
叶儿瞪他一眼,笑骂道:“蠢雀儿!昨天我刚对你说过的事,转天你便忘了!就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你该叫我叶儿姐!我就知道,你总是不把我的话听到心里,真是气人!”本来佯作恼怒,话刚骂完,自己却“噗嗤”一声笑了。
雀儿见她展颜如茉莉摇枝,水仙抖露,煞是好看,不由得痴了。其时二人都有了十三、四岁年纪,对男女情事虽然懵懂无知,却已开始有所感怀。叶儿见他傻傻目光,脸上也不由得一红,转身温柔道:“你快吃罢,吃完爹爹就该派人来唤你了。这次,似乎是要派你去找些东西,也不知我能不能够同行。”说完头也不回,径自匆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