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心脏病发,急需手术那日。
被誉为外科第一圣手的妻子却因为接到一通电话,在来的途中临时变卦,急匆匆赶去照顾她感冒的白月光。
我跪在她面前求她救救母亲,而她却满脸不耐烦,连门都不让我进:
“那种病根本不致命,你妈多等几天又不会死,别再用这种谎话逼我回去!”
可后来,母亲真的死了。
我心灰意冷,断了和妻子的所有联系。
不想她却反过来说爱我,求我不要丢下她。
01
医院走廊里纷扰嘈杂,我跪坐在地上双眼无神,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生气。
满脑子都是母亲临走前痛苦的神色,还有医生那一句满含歉意的“抱歉,我们尽力了”。
身边人的每一声安慰都在提醒我,母亲死了。
我在这世界上仅剩的最后一位亲人,终于也离我而去。
“陆先生,需不需要我帮您叫车,或者联系周医生把您和老太太送回家?”
身旁的护士嘴巴一张一合,我反应半天才明白她的话,继而流着泪苦笑出声:
“周医生?你们的周医生在忙着照顾病人,哪里有空管我们!”
我在她惊诧的目光中跌跌撞撞起身,满脸痛色将母亲的遗体背上了车。
所有人都说这是一场没来得及的意外,可只有我知道,母亲本来有一条活路的。
是周瑶,硬生生将她推到了鬼门关去!
母亲下午病发时,情况紧急,医院上下给她打了无数个电话催。
我还记得,当时的护士拍拍我的肩,信誓旦旦安慰我:
“没事的,周医生手很稳,还是你的亲人,一定万无一失。”
我也是这样想的。
可是半小时,一小时,直到三个小时过去了,她依然推脱说在路上。
眼看母亲脸色越来越苍白,瘦弱的身躯藏在被褥下甚至看不出呼吸的起伏。
我忍无可忍,一把抢过电话质问她在哪里。
周瑶原本还在找借口,听到是我的声音,突然话头一转,理所应当地对我发号施令:
“陆明煦?正好你在那,随便找个理由跟他们说一声吧,我不去了。”
我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她说的话。
我没想到,从前她怎么任性、如何想一出是一出,我都忍了,可如今事关人命的大事她竟然也这么随意!
“……你不来了?周瑶,妈在病床上危在旦夕,什么叫你不来了?!”
面对我的怒气,周瑶语气中尽是不耐,掩着话筒换了个地方:
“你那么大声干什么?苏辉这边感冒刚睡着,吵醒他怎么办,你有没有点同情心!”
我不可置信:“你在苏辉家?你放着妈的手术不做,就是去照顾他?!”
“不然呢?他自己一个人在家,要是出了事怎么办?妈那个病我知道,拖几天没事,等苏辉退烧了我就去医院。”
“行了,我还得给他熬粥呢,先挂了。”
她不等我回话就干脆利落挂断,后来再打去的每一通都成了未接。
我又急又气,眼看母亲各项生命指标都在急速下降,顾不上任何后果,拎着车钥匙就直奔苏辉家找人。
02
去苏辉家的路并不算远,可一分一秒我都觉得无比煎熬。
接连不断的敲门声下,屋内周瑶的咒骂由远及近,在看到我的脸时,眉头瞬间皱成一团:
“陆明煦?你有病啊门敲这么大声,苏辉刚睡着就被你吵醒了!他是个病人,需要休息你懂不懂!”
我怒气郁结,可碍着母亲还在医院受折磨,只能忍下所有情绪,近乎哀求地去和她商量:
“瑶瑶,求你去医院看看妈吧,她状态很不好,只有你能救他了!”
母亲从很久以前就患有严重的肾病,因为年岁渐长,再加上身体还有其他基础病,国内鲜少有足够权威的专家能为她做手术。
而周瑶恰巧就是其中一个。
但此时,这个将母亲生命攥握在手里的人,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我的请求:
“你有完没完,我都说过了妈的病不严重。”
“苏辉还没退烧,现在根本离不开我,你能不能懂事一点,别让我那么为难?”
她表情嫌恶,仿佛真的是我在无理取闹。
正值此时,屋内传来了苏辉虚弱的声音:
“瑶瑶,你别管我了,万一阿姨真的病得很重呢。咳……我没事,你去医院吧……”
他站在客厅,一副病弱的样子咳嗽几声立马引得周瑶心疼不已,赶忙将他送回卧室:
“我是医生,难道我还不知道病该怎么治吗?他肯定是看我来照顾你心里不平衡,装病骗我回去!”
“你放心,你痊愈之前我不会走的,一定留在你身边好好看护你。”
我站在门外,听着周瑶对苏辉耐心呵护,只觉得心寒到极致。
结婚这么多年,她从来都是这样,事事把苏辉放在第一位。
只因为苏辉在她小的时候救过她一次,从此她就把苏辉当成了该拿命去报答的英雄。
每每我对此产生一点不满,她就要吼我忘恩负义,思想龌龊,甚至拿离婚来威胁我,却从来不想她做的那些事会让我这个正牌丈夫有多难过。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我眼眶含泪,明白母亲的病没法再耽误下去。
于是待周瑶再次从卧室里出来时,我双腿一弯笔直跪了下去。
事到如今,我已经不想再要什么尊严爱情,我只希望自己的母亲能活下来!
“瑶瑶,求你,救救妈吧!不做手术她真的会死的!求求你,救救她吧……”
我跪在走廊痛哭流涕,试图用哭声唤回她一点点有关母亲的记忆。
可她无动于衷,连让我起身的想法都没有。
“我都说了多等几天没事,你们母子俩别想用这种谎话逼我回去!”
“你说会死那就让她去死吧!我就不信这个手术不做她能怎么样!”
“我警告你,别再打扰苏辉休息,不然我们离婚!”
她满脸不耐重重合上了门。
一同被拒绝门外的除了我,还有我母亲所有生存的希望,和我对周瑶的全部念想。
03
从医院回去后,我一个人处理完了母亲的所有后事。
捧着那个木盒时,我依然像在做梦一般。
不敢相信这个将我无微不至呵护长大的女人,怎么一夜之间,就变为了一抔黄土。
母亲葬礼那天,一向干旱的北城下起了蒙蒙细雨。
我撑着伞,面无表情听着那些来自身后的窃窃私语。
“婆婆都死了,儿媳妇竟然连面都不露,也太冷血冷情了?”
“不光这样,听说人本来是能活下来的,是儿媳妇半路跑去找别的男人了,这才耽搁了手术。”
“陆家这小子喜欢老婆喜欢得底线都没有,估计这次肯定又原谅了。”
那些唏嘘里交杂着些许嘲笑与瞧不起。
我立在伞下,攥握伞柄的骨节用力到微微泛白,面上一片寒凉,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是啊,全世界都知道我爱周瑶爱到无可救药,三番两次放下自己的尊严,为她委曲求全。
曾经她被诈骗骗光了所有钱,还额外欠了一大笔贷款,我二话不说挪了自己买房子的钱去给她填补窟窿。
她说苏辉救过她一命,也要我把他当作救命恩人一样对待,我就咽下所有不情愿,尽量去满足对方的需求。
甚至纪念日当天,周瑶丢下我一个人,连夜坐飞机赶到苏辉的城市去安慰他失恋,我也要被迫学会大度。
不然我就是不爱她,是小肚鸡肠,是逼她离婚。
可就这么一个被我穷尽所有去疼爱的女人,竟然为了她的白月光,亲手宣判了我母亲的死刑。
甚至从她去世到现在,半分关心都没有过。
我不是没有告诉过她,连葬礼开始的前半小时我还在联系她。
但不出意料,她依然为了苏辉在电话里对我大喊大叫:
“妈死了?陆明煦你编谎话能不能有点底线,为了让我回去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我和苏辉清清白白,你再怎么闹我也只是在照顾病人,我拜托你体谅一下我这个医生的身份!”
“你妈也是够疼你的,这么大年龄竟然还陪着你一起胡闹,你们两个真是一样胡搅蛮缠!”
我话堵在喉口,还没说出半句就被她继续打断:
“行了行了,我答应你明天就找你商定手术事宜可以了吧!怎么这么烦……”
事已至此,她还是不相信事实。
但其实她只要打给医院求证一下,一切就都会明了。
可她固执地认为自己是最权威的专家,不可能出现误诊,所以连核对都懒得核对。
几句话就断定我是因为吃醋,不愿意她陪在苏辉身边才不择手段要她回来。
实际上,她现在的一举一动对于我来说,已经一点都不重要了。
我听着她嘟嘟囔囔挂断了电话,胸口那颗心脏,也逐渐痛到麻木。
就这一刻,我发现自己好像自由了。
我好像,不再爱周瑶了。
04
周瑶没有食言,第二天约我到家楼下的咖啡店商定手术事宜。
我想了想,点头应约,去的时候将早就拟好的离婚协议书顺便带在了身上。
尽管是周瑶约我,可她仍是迟到了半小时才姗姗来迟,甚至到前台还饶有兴致地点了杯咖啡才落座。
“我们长话短说吧,一会儿我还得回苏辉那。这个手术……”
“周瑶。”
现在有关于她的事情,我已经一句都不想多听。
所以没等她说完,我就强行打断了她的话:
“不用说那些了,我们离婚吧。”
在她的印象中,这是我第一次没耐心听她讲完,遑论打断后说的还是离婚的事。
周瑶瞳孔微颤,不可置信重复了一遍我的话:
“你,你要和我离婚?”
“是,这是离婚协议书。关于财产分配我请教了律师,不会让你吃亏,房子里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收藏品,算下来也有小十万,也全都归你。”
周瑶攥着那张协议书,原本有些紧张的表情在想到什么后有了一瞬间的松懈。
随即白眼一翻,冷嘲热讽道:
“陆明煦,大家都已经是成年人了,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
“我和苏辉本来就什么关系都没有,我也跟你讲过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吃醋也得有个限度吧?犯得着用这种方式来逼我?”
“而且我都已经答应给你妈做手术了,你还要怎么样!”
原来她也知道,把离婚挂在嘴上是在逼迫别人就范。
那怎么轮到她自己的时候,她就有一百种借口了?
我没理她的话,我拿过笔率先在协议书上落下自己的名字。
周瑶从未见过我如此决绝的样子,表情凝滞几分,顺手捞过桌上咖啡泼了我一身:
“陆明煦你适可而止!做这么多不就是逼我不要再和苏辉联系?”
“你可想好了,你现在跟我离婚,我以后永远都不会再管你妈的手术!就算你来求我,我也绝对不会心软!”
我沉默地看着周瑶眼中流露出得意,明白她一定自以为拿捏住了我的一切。
也不怪她会这么以为,毕竟曾经的我真的爱她爱到没有自我。
我舍不得她生气,所以无论是谁的错我都会大包大揽推到自己身上。
只要她表现出一点不愿意,我就会癞皮狗一样粘到她身边去求她原谅。
在周瑶这里,陆明煦从来没有底线可言。
就像现在来说,如果是以前的我,一定早就去拉着她的手道歉,给她买最新款的包和衣服,一直哄到她满意为止。
但我真的累了,我已经失去了所有,不想再为了她把自己这颗心也弄丢了。
我点点头,面无表情擦拭着身上的咖啡渍:
“想好了,不会后悔。”
“……你!你以为我不敢是吧,离就离!明天十点民政局,谁不去谁是孙子!”
她拎着包气鼓鼓离开,到了门口还刻意慢下了脚步。
我看透了她的小心思,但还是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朵温室里的栀子花,谁喜欢谁就拿走吧。
反正我已经被她耗尽了心力,不想再和她扯上任何关系。
05
为了避免周瑶临时反悔,没法顺利离婚,我也提前找好了律师,准备提起诉讼。
巧的是,约郑律师当面会谈那顿饭,周瑶和苏辉也一同在场,与我们只有一道屏风之隔。
不必刻意去偷听,两人的对话也能分毫不差落进我们耳朵里。
“对不起瑶瑶,都怪我,才让你们夫妻俩闹到离婚。不然……我亲自去找陆哥解释一下吧?”
周瑶摆摆手,不甚在意地给苏辉夹了一筷子菜:
“不关你事,是他自己小心眼!放心好了,谁不知道陆明煦根本离不开我。让他真跟我离婚,下辈子都没可能。”
“我跟你打赌,今晚没过,他就得颠颠跑来找我,跟我道歉,还得给我买一堆礼物。”
“对了,你不是说自己没钱了吗,等他再给我打钱,我转你点。”
我知道这么多年,周瑶一定在背地里偷偷接济苏辉,可真的亲耳听到时,依然觉得怒不可遏。
我面露尴尬与郑珂对视一眼,后者朝我笑笑,示意我没关系:
“放心,这些都是你们的共有财产,我会尽力帮您把这些争取回来的。”
大概是因为专业性的缘故,郑珂笑起来给人一种强烈的安心感。
令我惊喜的是,她除却自己的工作领域,对其他方面知识储备量也极多,无论什么话题她都能侃侃而谈。
我们从案子聊到菜式,又讲到国内外旅游,竟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陆先生,这个案子我一定帮您打折,能交到这么合得来的朋友,机会可实在不多。”
我笑着推让,不想身后竟突然传来周瑶的声音:
“陆明煦,你怎么在这?你不会为了求我原谅,跟踪……”
她话还没说完,已经注意到了坐在我面前的郑珂,登时收起了那副洋洋得意的嘴脸,尖叫着向我讨个说法。
“她是谁?陆明煦,你现在也学会背着我在外面找女人了是不是!”
“怪不得你想跟我离婚,就是为了这个狐狸精吗!你们两个奸夫淫妇……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她不分青红皂白就冲上前去跟郑珂撕扯,我一时情急挡在郑珂身前,脸上无可避免被她抓出一条血痕。
“够了!周瑶,你讲点道理好不好?”
“你自己每天带着你这个白月光招摇过市来碍我的眼,怎么我跟普通朋友吃顿饭你就这么要死要活?”
“你别忘了咱们两个正在离婚,我和谁吃饭跟你没关系,别在这欺负好人!”
我目露担忧,回过身去察看郑珂的伤势,丝毫没见周瑶脸上挂着的泪水和受伤的神情。
“陆明煦,你是真的想离这个婚……?”
“不然呢,我的态度还不够明显吗?郑珂就是我找来的律师,你明天如果没在民政局门口出现,我们马上就会提起诉讼。”
从恋爱到结婚,我从来没有用如此冰冷的语气面对过周瑶。
也是直到现在,她终于意识到我不是在开玩笑。
那个把她放到心尖上捧了几年的男人,就这样被她弄丢了。
“陆哥,没必要吧。瑶瑶是跟我关系好一点,比较愿意粘着我,但我们……”
“你闭嘴!”
周瑶气急败坏吼停了苏辉的话,再转头看我时,眼泪成双成对落下来,再没有了先前的得意与自负。
“明煦,你、你在跟我赌气是不是……你气我一直陪着苏辉,没给妈做手术,才故意说这些话……”
“我答应你,我以后乖乖的,我不理他了,我马上就去安排妈的手术!”
“不离婚,我们不离婚好不好……”
如果是以前,我根本无法抗拒周瑶的眼泪。
在她哭出来的那一刻,天大的问题也是我的错。
但现在,我用力挣脱了周瑶的手,甩得她一个踉跄:
“不好。周瑶,这个婚我们离定了。”
“而且我告诉过你的,妈已经死了,就在你专心致志照顾苏辉那天,她就已经死了。”
“所以别再从你的嘴里提到她,你、不、配。”
06
我一字一句把话说得绝情,拉着郑珂头也不回地离开,将周瑶的哭声哀求全部甩在了身后。
天空又下起蒙蒙细雨,与母亲葬礼那天的不差分毫。
我坐在车里,再开口时话里是说不出的辛酸苦涩:
“对不起郑律师,连累你了……”
郑珂笑笑:
“哪里的话,我又没受伤。不过看样子她不太舍得离婚,你这一场官司,可能要打很久了。”
其实周瑶的反应也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我以为按她对苏辉的喜欢程度,一定会庆幸离开我再也没有人会管着她。
可没想到,一向自信骄傲、高高在上的人,竟然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来跟我道歉。
郑珂见我沉默,以为我动摇了最初的想法,也跟着劝说:
“陆先生如果有顾虑,也可以稍缓一下再处理离婚事宜,给彼此一个机会也是一种选择。”
选择?
可惜,从我父亲去世那刻起,我就已经别无选择。
我摇头:
“打很久也要打,这个婚一定要离。我跟周瑶就是一对怨偶,已经一点都过不下去了。”
郑珂见状沉默,也不再劝我。
第二天,如郑珂所说,周瑶并没有出现在民政局,而是一早就堵在我自己的房子门口。
我一开门就见她红着眼睛抽泣,见到我时委委屈屈越过我的肩,往卧室里探了一眼。
“你、你昨晚怎么没回家住……我等了你一晚上你都没回来。”
她说着就要往屋里进,被我皱着眉堵了出去:
“我在哪里住跟你有关系吗?你有话直说,别随便往人家里闯。”
“要是离婚的话现在就可以出发,走吧。”
离婚的话题对她来说就像一个催泪弹,我刚说出口就惹得她眼泪涟涟,仿佛是我对不起她。
周瑶上气不接下气,竟然当着我的面甩了自己脆生生一个巴掌:
“对不起……我去问医院那边了,他们说妈真的去世了。都怪我!都怪我……”
“是我只顾着报答之前那份恩情,把眼前最重要的忽略了,才成了今天这个局面……”
“但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我和苏辉什么关系都没有!”
“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一直觉得等事情发生了再悔过,是一个很愚蠢的行为。
既对不起曾经的自己,也挽回不了任何局面。
就像现在,周瑶痛哭流涕向我细数她的过错,又有什么用呢?
许是见我无动于衷,周瑶心一横,缓缓弯下腰向我跪下。
我突然就想起母亲去世那天,我也是这样求她,没想到不过几天过去,就角色互换了。
“明煦,你原谅我吧……我明白自己做出的事罪大恶极,你恨我也是应该的。”
“可是我爱你,没办法离开你,求求你别丢下我!”
“明煦,别离婚,就当给我个机会赎罪好吗……只要不离婚,让我干什么都行。”
身前的人瑟缩着肩膀哭到颤抖,光洁的膝盖被地上细小的碎石硌出红痕。
我垂眼,喃喃重复了一句她的话:
“只要不离婚,让你干什么都行吗?”
“对!什么都可以……”
我的疑问让她明白事情有所转机,眼里重新迸发出了光芒。
在那一刻,我想周瑶的的确确是爱我的。
既然如此,就该让她在最爱我的时候,尝过一遍我之前的苦。
07
我答应了周瑶的请求,随后联系郑珂把离婚的事暂且搁置一下。
我在电话里跟她简单讲了一遍我的计划,没想郑珂听后竟然毛遂自荐,还有兴致笑吟吟和我开起玩笑:
“做律师前我可就是有个演员梦的。不过一码归一码,陆先生除了律师费,还得付给我演出费才行。”
我亦笑着应下:
“放心,一定付你双倍。”
自从我同意不离婚后,周瑶就辞了职。
说是辞职,其实是医院那边鉴于她先前对生命那么不负责任的态度对她进行了停职。
而她借这个机会离开医院,选择全心全意照顾我,做一个全职太太。
晚上回家时,周瑶满脸堆着笑来迎接我,结果看到我身后的郑珂表情一瞬僵住。
“明煦,这是……?”
我不以为意接过郑珂手里的包:
“她说晚上没吃饭,我就自作主张带她回来了。都是朋友,你应该不介意吧?”
我能清楚看到周瑶眼中的怒火,最后却心甘情愿化成了一股灰烟,又换上先前的笑意:
“没事没事,快进来吧。都是些家常菜,别嫌弃就好。”
郑珂笑笑:“当然不嫌弃,我来帮你打下手吧?”
“不用帮她,这点小事她自己做就行。你来我书房,我昨天新买了一本书想给你看看。”
郑珂应了声就高高兴兴跑来找我,只留周瑶自己在原地满目怅然。
这就受不了吗?
从前她可是无数次这样堂而皇之地把苏辉带回家来,把什么端茶倒水洗水果的活都扔给我,他们两个在客厅说说笑笑。
只要我反抗,苏辉就会装出一副受害者的样子,几句没头没尾的话就让周瑶以为我欺负了他。
如今我只是用她曾经对我的方式来对她,她有什么资格来抱怨?
我对周瑶没有半分关照,反手就关上了书房门。
透过磨砂玻璃,我看得到门外那个虚虚的人影。
我知道她在外面偷听,所以和郑珂笑得更肆无忌惮,直到门外发出一声国铲掉落的声音,我们两个才慢慢吞吞出去。
一出门,果然就见到周瑶那双哭红的眼。
“怎么还没做好,这点小事也要磨磨蹭蹭这么长时间?”
周瑶似是没想到我会是这种反应,愣了愣,可怜兮兮向我伸手,给我看她指尖烧出的燎泡:
“明煦,我刚刚都被烫到了……”
“哦,然后呢?让我夸你笨手笨脚吗?”
我冰冷的话打破了周瑶最后一丝幻想,她大概是想通过示弱的方式,让我在郑珂面前表露出对她的关心吧?
可惜,她的算盘打错了。
我拉着郑珂入座,在先炖好的汤里挑了几块最嫩的排骨给郑珂舀过去。
又接连夹菜,给她碗里堆出了一座小山才堪堪停下。
一顿饭,我自始至终对郑珂照顾得无微不至,反倒对周瑶正眼都没看过。
“多吃点,你太瘦了,看着都心疼。”
“明煦,你别管我了。你再这么照顾我,嫂子都要吃醋来打我了。”
郑珂不愧说自己有个做演员的梦,眼里的得意与挑衅演得恰到好处。
我抬眼瞧了瞧周瑶阴沉的脸色,嗤笑道:
“她敢?而且咱们两个只是朋友,你之前帮了我的忙,我对你照顾一点不是应该的?她凭什么吃醋?”
“你说是吧,瑶瑶?”
被提及到的人嘴唇被她咬到泛白,眼泪一颗一颗顺着脸颊往下掉。
我猜她大概回想起了曾经是如何对我的吧。
这种对她来说万分难忍的场面,以前却几乎每日都在我面前上演。
她仗着我爱她,自诩和苏辉清清白白,打着朋友的旗号做尽了让我伤心的事。
她现在的痛苦和我那时相比,不过九牛一毛。
而这些,不过一个开始。
08
吃过饭,我借口要送郑珂回家就出了门,在那以后一直未归。
任凭周瑶将我的电话打爆,我都无动于衷。
酒店里,我孤身一人站在窗户前看着外面车水马龙,竟然不知道自己选择这样报复周瑶,究竟是对是错。
手机屏幕微弱的光芒始终不断,我手里夹着烟,想了想还是接通的电话。
刚把手机拿到耳边,就传来周瑶声嘶力竭的哭喊:
“明煦,你去哪里了?你跟那个狐狸精在一起是不是!”
我蹙眉:“你能不能别把话说那么难听?空口就造她谣,你嫉妒人家?”
“你到现在还在为她说话?你到底有没有良心,你知不知道我才是你妻子!”
我也觉得人心很神奇,早在半个月前,我还把周瑶当个宝。
她只要一掉眼泪,我马上心疼得跟什么似的。
没想到这才多长时间过去,听着她的哭声,我只觉得心烦。
我长吐了一口烟雾,不耐道:
“郑珂晚饭吃得不太舒服,现在胃难受,我留在她身边照顾她而已,你能不能别老胡思乱想?”
“她就一个人,身边离不开我,你好歹是个医生,能不能体谅一下病人,别什么醋都乱吃。”
她之前扔出的那枚回旋镖终于打回了她自己身上。
周瑶哭到气喘,声泪俱下控诉我有多么过分。
而我冷笑着,一句话就问得她哑口无言:
“那你呢?你之前日日夜夜陪在苏辉身边,为了他连我母亲都能放弃的时候,有想过我是你的丈夫,有考虑过我的心情吗?”
“周瑶,你自己答应的。你说只要我不离婚,让你做什么都可以。”
“那我现在就要你以我妻子的身份,清醒地看着我是怎么在你眼皮子底下和我的异性朋友关系亲密,让你亲身感受一下什么都挽回不了的无力感。”
“反正大家只是朋友,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你不该生气的,是不是?”
我脸上挂着笑,语气平淡把话说完,没等周瑶给我任何反应就挂断关机。
郑珂不舒服是假的,照顾她也是我说谎的,我只是近乎病态地想让周瑶体会我曾经有多崩溃。
她一定要把我之前受的苦凑经历一遍,才算赎罪。
我在酒店接连睡了几天,期间对周瑶的问话一概敷衍了事。
我本想再续住几日,不想当天酒店突然着火,一阵急促的消防铃声搞得人心惶惶。
直到下楼才知道,是楼上的熊孩子偷偷玩火,烟雾过大后自动报警。
虚惊一场自然最好,但巧的就是,我竟然在这种场合,得知一场陈年旧事。
回房间时,几位消防员与我擦肩而过,嘴里念叨着十几年前同样是一件孩子引发的火灾。
我觉得有趣就多听了一会儿,没成想会在里面听到周瑶的名字。
“当时周家那个女儿就在里面,好像是,叫周瑶?她被卡在柜子里,我们费了好大力气把她救出来。”
“当时她都快窒息了,幸亏是命大,听说人家现在还蛮有出息的,在哪个医院当医生了。”
我脚步微顿,没忍住凑上前去主动搭了句话:
“那场大火我也听说过。但是怎么听人说,救了小姑娘的是她邻居家那个男生?”
消防员摆摆手,提到那个男生就咬牙切齿:
“哪跟哪呀!就是我把她抱出来的,只不过当时还忙着救别人,就把她委托给旁边一个男生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火就是那个小王八蛋贪玩烧起来的!气死我了!”
这一瞬间,我才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人说生活过于戏剧化。
也许周瑶自己也想不到,她无怨无悔帮了那么长时间的救命恩人,原来只是一个冒牌货。
甚至是因为他,自己才险些葬身火海。
我笑笑,突然就很好奇,如果周瑶知道真相会怎样呢?
09
我在外待了五天才回家,刚进门就看到周瑶呆呆坐在沙发上。
我实在无法把面前这个蓬头垢面、面色憔悴的人与昔日光鲜亮丽的周医生联系在一起。
她见到我时,嘴唇动了动,两行清泪毫无预兆淌了下来:
“明煦,你……能不能借我三十万?苏辉检查出了肠癌,要手术,可是我现在没有经济来源……”
真是没想到,这么多天不见,周瑶和我说的第一句话依然是苏辉。
我无所谓挑了挑眉,随即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
“我只会给你十万,但不用你还。不过……你知道我的条件。”
再次提到离婚,周瑶依然抗拒,但她现在手里攥着苏辉的命,容不得她跟我讨价还价。
我也不急,坐在书房慢条斯理整理我那些书,直到周瑶受不了我的沉默,敲响了房门:
“我答应……你把钱给我,我们离婚……”
似乎是意料之中的决定,周瑶到底还是放不下她的救命恩人。
我也不跟她多废话,反手就把卡塞她手里,一刀两断。
……
周瑶从家里搬出去后直接住到了医院,但她自己是医生,当然明白晚期肠癌的致死率。
十万块钱对于救治来说就是杯水车薪,周瑶后面也断断续续找过我,都被我用她曾经的话术挡了回去:
“我查过了,这个病拖一段时间没关系的。”
“我就不信这个手术不做他就会死,既然你这么认为,那就让他去死吧。”
她见从我这里捞不到半点好处,就不再来自取其辱。
后来听说她为了凑钱卖了所有值钱的东西,还刷爆了卡,借了好多贷款,可人还是没能留下来。
一个月后,我从郑珂那里得知,苏辉大限将至,估计也是这两天的事。
我想了想,也觉得是时候让周瑶知道真相了。
周瑶与苏辉当面对质那天,我还很有闲心地在他隔壁病房租了一个床位。
她原本还在为苏辉的病哭哭啼啼,接了一个电话后,战况就骤然激烈。
我听着周瑶口不择言问苏辉为什么骗她,还要他还钱时,心里是止不住的开心。
如此,她也算亲身经历过重要之人即将逝去的痛苦。
又为了一个深渊黑洞赔得家底都不剩。
真是痛快。
10
怕周瑶又找上门,所以我在苏辉死后就变卖了名下所有房产,买了个离公司近的房子。
我没有刻意打听过周瑶的现状,只知道她的确费尽心力找过我。
但周围人全都知道她曾经对我做过的事,所以也都心照不宣地帮我瞒着她,一律只说“不清楚、不知道”。
直到四个月后,郑珂挽着我的胳膊,一边和我抱怨她现在这个客户有多奇葩,一边问我哪条项链好看时。
那个垃圾桶旁突然出现的身影,让我眼神微微一顿。
即使再贫苦邋遢,但那张我曾经爱了很久又恨了很久的脸,我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
是周瑶,她已经沦落到流落街头,连最便宜的快餐厅都只能在门口驻足观望的地步。
她与我对视一眼就匆匆别过头去,而我也很配合地没再回头。
本来就已经成了陌生人,她过得好与不好,都和我没有一点关系了。
郑珂见我有些走神,佯装生气跟我撒娇:
“陆明煦——你听没听我说话呀!”
“听了听了,不是问我哪个好看吗?都很适合你,买吧,去刷卡。”
我笑着为郑珂戴上项链,低头在她颈后落上一吻。
现在的我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至于那些过往,自成序章,当然不必再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