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痴情，为救美人，不惜打开关门放敌人入城。
美人获救，将军率领大军与敌人大战，及时挽回损失。
京中权贵多感叹将军有勇有谋，没有人知道，有一座城池被屠戮殆尽。
我不是美人，我只是那座城里侥幸活着的小医女。
可没想到，将军失忆。
他爱上了我。
01
我双眼无神地倒在地上，这座城的天一半被乌云笼罩，一半被血色覆盖。
风呼呼的吹，寒冷的让人痛入骨髓。
不断有狞笑着的士兵在我的身上起起伏伏，他们的眼神放肆的在我身上游走。
这座城，破了。
而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在今夜活下去。
有人过来了，士兵们开始安静下来。
「主帅马上就到，你们几个赶紧准备准备。」
他们嬉笑着说是，提起裤子整理衣装。
城里的人已经死的差不多了，毕竟鲜血的气息挥之不去。
领头的那个士兵从腰侧抽出兵剑，准备向我刺来。
我不想死亡，我只求能好好活着。
「大人等等，小人会医。这个城中我的医术是出了名的好，只要您饶我一命，我可以为大军免费诊治。」
那人犹豫一刻，刀剑依然挥向我的脖子。
我瞬间被死亡的恐惧席卷，我这一生，行医救人，自问从未愧对于任何人，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一粒石子袭来，打偏了士兵手中的刀剑。
刀刃轻轻地划在了我的脖子上，留下一道红色的血痕。
「来人，把她带走。」
那些士兵们用马匹拖拽着我，生怕我趁乱逃走。
我的心头隐隐约约有一个念头闪过，我目前是有用的，我不会死了。
02
我被拖着送进了营帐，营帐很大，最显眼的是摆在正中间的军事地形图。
我一个人在黑暗中等了很久很久，丝毫不敢有一点轻举妄动。
有人进来了，我渐渐能看清眼前的人。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战袍，鼻梁高挺，眉峰锐利，双眼深沉的看着我，嗤笑道。
「你这身打扮不像个医女，像个娼妇。」
我不知来者是何身份，只能恭顺地低下头。
他见我一言不发，冷声喊道。
「过来给我治伤，你若有旁的心思，我保证你走不出这个营帐。」
我诚惶诚恐地跪下。
「小人不敢。」
我快步上前，依着他的命令撩起他的袖子，伤口太严重，我只得拿剪刀将衣服全部剪开。
小麦色的肌肤上足足有几十道伤痕，每一道都深可见骨。
我仔细地替他包扎身体上的伤口，心里却在盘算着该怎么报仇。
是因为他们的到来，整个木溪城毁于一旦。
我眼睁睁地看着我阿爹和阿娘为了保护我死在我的面前。
我看着那个总喜欢叫姐姐的阿弟被敌人一剑刺穿了喉咙，而我只能用手死死的捂住嘴，不发出一点声音。
我看着那些乡亲们来不及呼救就被他们无情地射杀。
我们信仰的将军放弃了我们，在纸醉金迷的京城，不会有人在乎有一个城池的人被屠戮殆尽。
我没忍住手上的力道，包扎的劲重了些，那人猛的回头，直勾勾地望着我的眼睛。
我慌地急忙跪下，如今我身陷囹圄，该如何逃出？
「小人不是故意的，求大人饶小人一命。」
「再有一次，你就不必出现在我的面前了。」
我当然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没有价值的人，下场只能是死。
03
我在营帐整整待了两个月，从营帐外看守士兵的对话里，我探听着为数不多的消息。
营帐里的人正是主帅，金朝的太子完颜烈。
至于他为什么选择一个被屠了城的医女，而不是军中的军医，恐怕又有一番政治关系。
我从不想探寻这些，我只想逃出这个营帐，去往京城，为整个木溪城死去的人申冤。
我不想听他们忠贞的爱情，所有人都夸赞将军是个痴情种，可只有我知道，这背后的代价是我们所有人的性命。
机会终于来了，将军重新率大军攻城，完颜烈亲自迎战，形势严峻，营帐只留几人看守。
每日给完颜烈疗伤，我私藏能够配置迷药的药草，两个月的时间，已然足够。
我提前服用了解药，将所有的草药点燃在完颜烈的营帐里，所有士兵都着急救火。
没有人顾及到，有一个穿着战甲的娇小身影趁乱跑出了军营。
我要去京城申冤，倘若我提前暴露身份，没有人会放过我。
将军赶回来夺城，最大的原因是他害怕还有人活着。
只有确保所有人都死，这个秘密才不会被人发现。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我要亲自前往战场。
战场上瞬息万变，没有人会注意一个小兵，可却会有人注意一个女子。
我穿着金朝的铠甲，隐秘地向战场的中心摸去。
我认出了完颜烈，他一身黑色战袍，正和一着白衣战甲的男子对抗。
他们俩人的武功谁也不弱，双方在各自的身体上留下了不浅的疤痕。
那白衣的男子，正是抛弃了我们的将军。
明明几个月前，他骑在高头大马上奔驰，我们全城的百姓一路相送，那时，我想他一定是我的梦中情郎。
我要得到将军的信任，我要让他亲自把我带到京城。
我悄悄从死去的士兵身上摸出弓箭，涂抹上令马儿而发狂的药汁。
「咻」
破空声袭来，完颜烈急忙去躲，他没有想到我的目标从来就不是他，而是他身下的马。
马儿很快发了狂，不能听完颜烈的命令。
完颜烈慌乱了一刻，可就在这一刻，被将军抢了先机，一刀刺进了他的胸膛。
完颜烈倒下，眼神死死盯着草丛里瑟缩着的我。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我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一个让他看不起的医女，最终导致了他的死亡。
金朝人勇猛，看到自家主将受伤，疯狂地集成队形，向我朝军队反扑。
本是完颜烈和将军两位主将的对弈，没想到金朝的所有兵力突然集中到将军身上。
没有人来得及反应，包括将军自己。
他被逼落了悬崖，等候救援。
而我，会在悬崖下等他。
04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们的将军，他的双眼紧闭，嘴唇泛白，鲜血顺着刀柄涌出。
我从没想到我能看到这幅场景，手里握着的刀刃止不住的颤抖。
我该有多恨，我有多想杀他。
所有百姓都夸他是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将军，我们甚至把他视作天神。
可结果呢？我们的将军亲自把我们送上了死路。
阿爹阿娘，李叔王伯伯，到死都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倒在我面前，但我不能杀他。
我若杀他，整个大吴只知道有位将军为护百姓战死疆场，隐藏着的秘密就再也无法宣之于众了。
「水……」
地上的人喃喃自语，我急忙调整好状态，扮做一个采药的小医女。
我摘下树上的芭蕉叶，去溪边为他盛水，再小跑着递到他的面前。
我努力扯出一个微笑，双眼清澈地看着清醒过来的他。
「你怎么样了？伤口痛不痛，我是个大夫，你不用害怕，我给你包扎。」
他一脸警惕地看着我，犹豫着问出了一句话，却惊的我拿药的手差点抖落。
「我是谁？是你救了我吗？」
我一脸担忧，拽过他的手，为他诊脉。
末了，又去轻触他的额头。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似乎不明白我的举动。
我看到他的耳廓，红了。
如果以后让他知道，他不惜用一座城池来成全自己爱情，转头又喜欢上了别人，那该多有趣呀！
05
「我不知你是谁，救你也属实偶然。你的伤很重，脑部有血液淤积，可能造成了失忆，你现在需要跟我去医馆疗伤。」
他见我眼底的担心不似作假，有我扶着站起身来。
「谢谢姑娘，今日之恩，我一定报答。」
「不必了，南初一届孤女，习惯了一个人独来独往，也没有什么让公子报答的。」
我柔顺地望着眼前的人。
整个城的人都死了，我连个身份都不会有，自然是一届孤女。
他的眼里有动容之色，见我难过，忍不住出声安慰我。
「若姑娘不嫌弃，左右我也没了记忆，能与姑娘做个伴儿，也是好的。」
「你身着战甲，怎能与我作伴？怕不是恢复记忆，就要回家了。轻易的许诺，公子还是不要说出口的罢。」
他原以为我是个柔顺的女子，却没想我性格如此倔强，当下下定了决心。
「我在这里发誓，无论我是什么身份，我都会跟在南初姑娘身边。」
我噗嗤一声被他逗笑，他见我笑也跟着笑。
「我已经不记得我的名字了，姑娘可愿意给我取一个？」
「溪木可好？」
你用溪木这个名，日日夜夜提醒我，若我不报此仇，整个木溪城不能安宁。
我们在一处医馆安了家，我在外坐诊，他就在我旁边陪我。
很快，回春阁的医女旁边经常有一位俊俏公子的消息传遍了全城，引得全城的女子纷纷前来观看。
「托你的福，我可有的忙了。」
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他也不恼，嘴角微微扬起，眼神专注地看着我。
这样的人，生来就长得是一副痴情种的样子。
很快，将军的部下循着风声找到了医馆。
医馆里的病人被士兵们驱散，那人率领着将士们在将军面前跪下。
「属下来迟，请将军责罚。」
我看着眼前的一幕，收起药箱，转头就要走。
他急忙把我拽住。
「你不需要走，我说过我会一直跟着你的。」
「将军，李姑娘还在京中等您。」
那人犹豫地看着将军，而将军毫不理睬，着急地观察着我脸上的神色。
「你是将军，我是医女，我们之间身份悬殊，没有人规定谁一定会陪着谁，你那天发的誓，我只当你是在开玩笑。以后你也不是溪木。」
「可我真的什么都忘了，我的身边只有你。不要走，好不好？我只是你一个人的溪木。」
我在心中冷笑出声，这个人哪里是个痴情种，分明是个滥情的无心人。
也许，我自导自演的剧本可以换一换了。
我在赌，等我拒绝之后，他会不会一意孤行不顾我的意愿，强行把我留在身边。
06
「初初，不要怨我。」
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没有人愿意一辈子当个普通人。
这场战役已经胜利，大吴甚至还攻得了金朝两座城池，没有人在意，那一城枉死的人。
我被他强行带入了京城，住进了他的府邸。
而他受朝廷嘉赏，官升从一品，我看着他在官场游刃有余的样子，不禁冷笑出声。
有些人，不要只看到一面，就以为自己了解了他的所有。
我住进他的府邸，没有任何身份。
即便失忆，他也清楚的知道，他最后要娶的正妻一定不是我。
我的身份，只配做最低贱的妾。
他爱我时，我可以是他捧在心尖上的人。
他不爱我时，我在整个京城就是蝼蚁的存在。
这日他在宫中又喝了酒，醉醺醺地来看我。
他的脸颊泛出不自然的红晕，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我，他在笑。
笑声从他的喉咙低低的溢出，他很高兴。
他轻轻地环住我的腰，将头靠在我的肩膀上。
「初初，我想你了。」
「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我一脸冷淡地看着他，看着他迷茫的双眼逐渐变得清醒。
他在装醉，军营里喝惯了酒的人怎会放任自己在朝堂上喝醉。
「初初，我们就这样不好吗？我可以一直陪着你。」
「以什么身份？将军养在府里的外室吗？一辈子被囚禁在府中，任你挥之即来呼之即去，这就是你对我的爱吗？」
我将早就藏好的发簪死死抵在脖子上，他的眼神慌乱。
起码现在，我还可以确信他是在乎我的。
可我不敢赌以后，待他恢复记忆，对我又会是什么态度。
「放我走，给我自由。如果你还记得我的救命之恩，如果你不想我恨你。」
我需要外出，需要搜查证据。
簪子越刺越深，我的头一阵阵发晕，鲜血淋漓。
他终究不忍心看我死在他面前，说了一声好。
07
我在京中安了家，寻了一处医馆继续对外坐诊，这是将军能做出最大的让步。
我的医术了得，看病的人日益增多，京中盛传，医馆里来了位女神医。
我若想借权贵申冤，行医救人是我唯一的机会。
将军为防我逃走，一定会让人在暗处监视我。
我与将军演的不过是“她逃他追”的戏码，他既然享受这场戏剧，我自然配合。
「南大夫，相府小姐突发疾病，相府有请。」
给我打下手的药童小声道。
我的眼眸微微眯起，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只是不知，这美人唤我，是真的有了急病，还是着急了。
我跟随着相府的侍女来到了庭院，恭敬地在院门前等候。
从清晨站到了晌午，那美人才由一众侍女搀扶着走出。
刚一见到我，眼里挤出几滴泪。
「晚晚实在是对不起大夫。适逢前几个月出去玩，受了重伤，身体落得如此地步。丫鬟们心疼我，便让您等着了，我亲自替她赔个不是。」
她旁边的丫鬟一脸心疼地看着她。
「小姐人善，不过一届医女，哪用得着您来赔罪。」
我在心中冷笑，主仆二人在我面前，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好一番姿态。
观这美人身体，怕是被抓时也受了不少折磨。
将军失忆后，本应该订婚的两人竟然一次没有见过，难怪她会着急。
相府势大，不用费劲打听，就知道将军府中多了一位女子。
我将这个机会送到她眼前，她当然要对我出手。
可是，我的报仇名单里，怎么可能没有她的一份呢？
能把消息隐瞒不报，相府怕是也出了不少力。
整座城的人命都不在乎，相府又能干净地哪去。
08
「晚晚身体需要调养，早听闻您医术高超，不若先留在我的府邸，待我痊愈，定有重谢。」
「李姑娘，不是小人不愿意，将军命人日日看顾着小人，小人只怕……」
我看那美人的手被她攥出了血印。
自己的心爱之人关注别的女子，自己这个爱人自回来起就未曾理会，想必很难受。
「无妨，爹爹自会替我去与将军说明原因，南大夫安心在府中待着就是。」
「如此，小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当然是我要的结果，进入相府本是我的必经之路。
将军有丞相府制衡，没有牵扯到我的生死必然不会刻意冒犯丞相。
李晚晚在府中地位受宠，丞相只得了一个女儿，后又收养了一个孩子。
刚好，那位公子，也在府中。
「府中除爹爹的书房不能进入以外，其余的地方，您自便就是。」
李晚晚的身子已经经不起一番折腾，把我困在相府中怕是有一番算计。
不巧，她命人为我安排的屋子紧挨着她的继兄。
丞相会把城池覆灭的证据藏在哪儿？会是书房吗？
我跟随着引路的侍女熟悉着整个相府，暗暗记下每一步路。
「呦，小银翘，你带着这位漂亮妹妹去哪儿啊？」
我看着一身着红衣锦袍头戴玉冠的男子迎面向我们走来，他的眼睛狭长，神采奕奕。
他笑的肆意，随手晃动着一把折扇，专心地看着给我带路的侍女，那是一双含情眼。
那侍女很快红了脸，羞涩一笑答道。
「回公子的话，姑娘身体有恙，从府外请了位女神医，现下是要带她去府中的居所了。」
「左右我也是无事闲来转转，不若这样，你先去照顾你家小姐，我来带这位妹妹去。」
话说的柔顺，到底是府里的主子，也不敢不从。
那侍女犹豫地看了我们一眼，回了一句诺，于是独自离开。
09
「这位妹妹好生漂亮，只是我怎瞧这似曾相识呢？」
「公子说笑了，南初不过一届平民，哪里有机会识得公子。我接下来还要在丞相府为令妹诊治，要仰仗公子才是。」
「这是自然，本公子见你第一眼对你甚是心动，想着每日可以看到阿初，你不会介意的吧？」
我一愣，我与丞相府的这位公子此前从未见过，他特意与我偶遇是何打算。
他看出我的疑惑，轻轻凑到我的耳边。
「木溪城。」
啪的一声，我手里提着的药箱落下。
我急得慌忙去捡，他蹲下身，表面上看来是要帮我的样子。
「这么慌？」
「公子这是何意？」
「不要紧张，我不会戳穿你的身份，我是来帮你的，只要你听话。」
「我没有价值。」
「怎么会没有？整个木溪城不就是你最大的价值吗？」
他想要我做他手里的一把刀，只是这把刀到底要扎向谁，犹未可知。
「公子我还有事，这丞相府大的很，阿初可不要迷路了。」
他朗笑着扬长而去，只留我在身后注视着他的背影。
京城的秘密，隐藏的太多，能大白于天下的太少。
我明面上为李姑娘配药，暗地里不断寻找着相府的密室。
如今只剩一个地方未去，正是相府的书房。
10
深夜，我带足了迷药，穿着一身夜行衣往书房摸去。
很奇怪，往常守在书房里的人都离开了。
我慢慢挪动脚步，走到窗檐下。
有人在说话。
「木溪城的人都处理干净了？」
「回大人，我们的暗哨说几个月前，金朝主将的营帐里有一位女人，那女人是个吴国人。」
「混账东西，这么大的事，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大人饶命，小的听说那女人在完颜烈战败后就消失了，她应当是死了，肯定对大人没有威胁。」
「我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做主了？」
我以为会有什么消息，想要凑近去听。
下一秒，长剑扬起，鲜血透过半掩的窗户飞到了我的脸上。
墨色的夜晚，连声鸟叫都听不见。
书房的灯灭了，一个中年人走出，他用眼神示意，旁边的人进去处理尸体。
我等了很久很久，一切都恢复到本来的样子。
我悄悄地潜入，书房很黑，我不敢点灯，只能借着从窗外传来的月光。
证据不会被明放在书桌和架子上，一定有暗格。
我试着触摸花瓶，书架上的书，每一个可能有机关的地方我都试了，没有。
突然间，我感到脚下有凸起，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我踩到的是陷阱。
一支支利箭向我的方向射来，我慌忙去躲，可还是被一支箭刺入肩膀。
远处有杂乱的脚步声，有人发现了。
我没有武功，今晚若不能及时撇清嫌疑，怕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避开搜查。
府里外来的医女，自然无人作证。
若能借着这次机会，李姑娘将我除掉，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若想逃脱，这绿帽子怕是要让将军带定了。
11
我顺着提前安排好的小路，进入了我的庭院，把衣服换下，用炉子里的火烧掉。
整个府邸动静不断，我翻墙进入了李扶华的院落，从打开的窗户调到他的居室。
这么大的骚乱，他安安静静地在床上睡着，头发披散，倒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我见他还不醒，料定他在装睡。
反正决定已经做好，女子名节在如今的我看来早就是可有可无。
我将衣裙脱下，一把夺过他盖着的被子，他再也装不下去。
他一脸惊恐地望着我，双手僵硬得无法动弹。
「你，你……」
「公子说过，你能帮我，现在我信了，公子可要说到做到。」
我一把抽出我头上的发簪，侧身趴在他的人上，任我们的头发紧紧纠缠。
「京中传闻李公子风流，不若让我看看是怎么个风流法。」
院子里敲门搜查的人见迟迟没有回应，一把将门撞开冲了进来。
李扶华不再克制，用手牵制住我的脖颈，当着所有人的面，吻上了我的唇。
唏嘘声一片，那些人急忙退出了房间，去到别的院落搜查。
「放开，他们走了。」
「他们走了，还有我，我就这么不好，让你利用完就想跑？」
他亲抚着我背上的伤疤，用唇一点一点吻过，引起我的脊背一阵阵颤栗。
「我去了书房，没有找到证据。」
他逐渐冷静下来，低声喘息着。
「老狐狸奸诈，重要的证据不在府里，在闻姨娘那里。」
闻姨娘，我进相府诊治，从未听说过有什么闻姨娘。
「外面养的，你猜老狐狸爱不爱她？」
我不想探究，不过是一段男女情事。
「我帮你拿证据。」
「代价呢？」
「我若说没有你也不信啊，你报了仇嫁给我如何？」
我的心脏怦怦跳个不停，今夜发生的事，让人的思绪都乱了。
我没有回答，我不敢做出承诺。
今夜过后，事情怕是无法收场了。
12
果不其然，李丞相的养子李扶华与京中女神医夜间缠绵的消息被传遍了京城。
一大清早，我去为李姑娘诊治，她的心情看起来甚是愉悦，连带着对我的态度也好了不少。
「看来，南大夫您做了正确的选择呢。哥哥虽然风流，到底模样是一等一的。」
她脱下手上的玉镯，笑盈盈地递到我的面前。
「晚晚没有什么，这手中的玉镯是爹爹送的，如今就送给南大夫了。」
我笑着称是。
「小姐，将军来了。」
一旁的侍女跟李晚晚耳语两句，她快步上前去迎。
「晚晚给将军见礼了。」
她做了一个标准的世家贵女的行礼姿态，而我在她身后跟着低下头。
一道不善的目光紧紧盯着我，我知道，是将军。
「小姐客气了，微生这次来是因为府中家姐生了疾病，需要请神医到我府中诊治。」
李晚晚的神色突变，怒视着我，随即不客气地说道。
「将军编也要有一个像样的理由，我与你熟识多年，什么时候你多了个姐姐？」
借口被戳破，二人面色谁也不好看。
我既然选择来丞相府，又怎么愿意回去。
「将军，李小姐身体还需我调养，今日之事，就当做没发生过吧。」
「南初，不要让我为难。」
「我自然不会让将军为难，我从未与将军有半点干系，谈何为难？」
「你就这么厌我，厌我把你带到京城？」
当然不是厌，是恨，我来京城的每一步皆是算计。
每晚无数次梦魇，全是我木溪城的人哭喊着索命，让我怎么放下。
「昨晚的事是真相，你不用刻意来问我。」
他被我气得全身发抖，双眼泛红。
官场上得意，从未有过挫败的他第一次尝到这种滋味。
「微生哥哥，我们的婚约……」
「此事以后再议。」
将军越过李晚晚，一步步走到我的面前。
「这次我不计较，你跟我回去，我娶你行吗？以正妻的身份，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我保证。」
「微生哥哥，你疯了？这关系到两家的……」
李晚晚再也装不下去，大声怒吼，可又不敢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
我当然知道，这关系到的是两家合作，欺瞒圣上，令木溪城万人惨死。
她不能说出口，而失忆的将军没有想起来。
不够，还不够。
待将军彻底与李家决裂，就是将军恢复记忆的时候。
届时，我倒是想看看，他会选他的爱人李晚晚，还是我。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与李扶华欢好，这样的我，你当真还愿意娶？」
「是他逼你，你只要告诉我，你不是自愿的，我就带你走。」
「让将军失望了，我爱的人是李扶华。」
将军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他的记忆里全是我们未到京城时我对他一心一意的样子。
「阿初，看来我来晚了。」
李扶华笑盈盈地走到我的身侧，当着所有人的面牵起了我的手。
「微生将军，这该说的也说过了，我这府中可没留你的饭。」
「哦，您别忘了，跪在我丞相府门前求娶令妹的人也是你，您可不要说话不算数啊。」
13
宫中举办晚宴，我扮作寻常侍女的样子紧跟在李扶华身侧。
将军正一脸复杂地看着我，从他的眼神里，我知他还是恢复记忆了。
我探寻到丞相府的秘密，丞相竟然私通外敌。
为了确保木溪城无一人存活，他联系了金朝的人。
这场晚宴，是我朝庆贺与金朝签订十年和平之约的盛宴。
金朝太子完颜烈，居然活着出现在了这场宴会上。
我不敢抬头去看，所有的计划都被他的出现而打乱。
平心而论，高位上坐着的帝王当然不希望权臣联姻，尤其是将军府和相府。
李晚晚和微生迟的婚事硬是被皇帝用借口拖了很久。
那高位上的帝王像一位慈祥的老人，温和地笑问着微生迟。
「朕听闻，你回京城时带回了一位女子，你可属意于她，朕可以为你赐婚。」
皇帝的问话，表面上是征询意见，可实际上是他的真实意思。
一个平民女子，嫁给一个有兵权的将军是高攀，可最让帝王放心。
将军，恢复了记忆的你，会选择谁？
丞相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知道皇帝在逼微生迟做出选择。
将军不是傻子，能走到这个位置上，当然懂得皇帝的心思。
他爱美人，但他更爱自己。
「如此，臣就多谢圣上，恳请圣上为我与那女子赐婚。」
皇帝露出了一个满意的表情，不待他下旨，李扶华紧接着跪在殿下。
「求圣上，将那女子赐给我做正妻。」
大殿上的人面色各异，昔日丞相府与将军府即将结为姻亲。
如今竟为了一女弄到皇帝面前。
所有人都等着看一场好戏，可他们不知道，这场好戏最大的主角是丞相府与将军。
14
完颜烈嗤笑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直到他转向了低着头的我。
一瞬间，他好像猜到了什么。
他悠哉悠哉的从座位上起身，向皇帝行礼。
「陛下，贵朝的女子甚美，不若将她赐予我做侍妾如何？」
皇帝疑惑地看着完颜烈，他不明白完颜烈参与进来的意思。
「那女子太子殿下此前从未见过，谈何让朕赐婚？」
「怎会没有见过？我与她可是在营帐里孤男寡女相处了两个月。」
殿下坐着的人纷纷议论。
「这女子怎么如此不知羞耻，辗转徘徊于三个男人之间。」
「一届平民，当真是有手段。」
没有人在意我的名节，他们对于我的争夺不过是一场权力的分配。
可我来到殿里的目的就是为了拖他们下水。
我坦然地走到大殿前，目光直视着我们大吴的皇帝，跪下行礼。
「启禀圣上，那女子是我。」
他们皆好整以暇地看着突然上前的我，除了李扶华。
若我失败，这些人必然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
若我成功，权贵们也必然不会放过我。
微生迟皱眉看着，这一刻我不是他熟悉的样子。
隐隐约约有不好的预感从他心头传来，也许他做错了一个选择。
能与金朝太子完颜烈相处两月之久，这女子的身份怕不是奸细。
可他们所有人都猜错了。
「小女替木溪城所有人向圣上问安。」
有老臣忍不住开口训斥。
「简直是荒唐，你一个女子，怎么能够代替一个城池的人？」
「因为整个木溪城的人只剩我了。」
大殿突然间变得安静，将军和丞相的脸色突变地惊惧。
「初初，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可知一旦对圣上撒谎，你面临的是死罪。」
「不要害怕，将军，下令开城门的不正是你吗？我说没说谎你最是清楚。」
皇帝一脸肃穆地望着我，双眼如鹰隼一般锐利。
「你可有什么证据？随便冤枉功臣，你应当知道是什么结果。」
这个结果，我早已预料过无数次，无论是什么，我都得受着。
15
丞相当然不会想到，闻姨娘是李扶华的人。
他以为李扶华是他的养子，做事也没有丝毫避讳。
可李扶华早就死了，活着的是早已死去十多年的皇太子。
我将木溪城覆灭的证据呈于殿前，当着所有人的面褪下衣衫。
我的身体上遍布伤疤，这是战争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迹。
「李公子，小女还要借你折扇一用。」
李扶华微微一愣，这不是他准备的。
他将折扇递给我，我打开扇柄，我找到的证据早在那日就藏到了他的扇子里。
没有人想到，一把普通的扇，藏着的居然是丞相私通外敌的证据。
皇帝大怒，边关距离京城很远，可这个消息竟欺瞒了他如此之久。
他第一时间看向将军和丞相，他们的脸面露死灰之色。
「丞相可真是生了个好女儿，将军也不愧是我大吴的痴情种。」
完颜烈没有想到事情的走向会转变得如此之快，快到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
这场战争，涉及的太广。
如果他没有选择屠城，他本可以有脱身的机会。
如果不是他抱着看好戏的态度，全然无一丝准备。
他逃不出大吴的国都了，这个罪孽太深重，大吴不会原谅。
他也许不会死，但可能会在京城被囚禁终身。
至于将军，他败给了他那颗多情的心。
是他，亲手选择把我带入京城，放任我进入相府，把自己送上绝路。
等待丞相府和将军的，将是满门抄斩。
李扶华不会再出现，下次出现的将会是隐忍多年，一举铲除奸相的大吴皇太子。
16
「阿初，你的仇报了，是不是也该兑现诺言了？」
「什么？」
「你愿不愿意成为我的妻？」
「山高路远，我们还是永不相见的罢。」
京城的水太深，我这辈子都不想淌了。
我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也许我真的对他动过心，可我再也承担不起后果了。
「你以后，会去哪里？」
「木溪城，我会一直待在木溪城。这里有我想要守护的地方。」
「好。」
我走的太过匆忙，错过了他悲伤的眼。
此后一生，我们再未相见。
李扶华视角
我是真的认识你，南初，是你忘记我了。
我是大吴的皇太子，十年前随舅舅亲自前往战场，受了重伤。
那场战役失败，几乎所有人都死了。
我一个人走了很远很远的路，终于倒在了一处药馆。
唯一愿意帮我诊治的只有南初。
那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我还没回去的时候，就已经听到整个大吴国宣布了我的死讯。
我被放弃了，被自己的父皇放弃。
我需要换个身份，这里是边关，每天死去的人那么多，不会有人在乎的。
只是我没想到我随手拿的一块玉佩竟是丞相养子的，老天都在助我。
这养子一直被养在边关习武，后来才被接入京城，丞相只认玉佩。
他没有想到，会有人冒充。
我在暗处培植势力，岁月变更，逐渐忘记了当年有一个小女孩儿救过我。
将军从边关带回了一位女子，妹妹在府中生气，砸碎了好些物件。
可我只觉得诧异，我不相信这是一个巧合，更不相信所谓的缘分之说。
将军失忆，可我没忘。
我在暗中搜查证据，居然查到丞相和将军为救跑出去的妹妹私开城门。
整个木溪城被屠杀殆尽，那个小姑娘，会死吗？
我见到她了，她来到了丞相府。
所有的一切，在见到她时形成了闭环，我很期待，她的能力。
我没有想到她竟大胆到去夜探丞相书房，被人发现后进溜入了我的房间。
真是个大胆的女孩，我努力屏息装睡。
可我没想到，她竟主动脱衣，引我与她做戏。
是你先招惹我的，我一把拽过她，吻了上去。
借着月光，我看到她白皙的皮肤上满是伤痕，她该有多痛。
我一点一点地亲吻着她身上的上，我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栗。
我喜欢她，我想娶她。
可她太过清醒，她不敢爱任何人，她所求的不过是报仇雪恨。
闻姨娘是我的人，这证据我亲自送到了她的手上。
我看着她在大殿之上挺直的背脊，这次我看清了她背上的伤。
她不信任我，却将丞相私通外敌的证据藏在了我的折扇里。
丞相和将军身死，她不知道，我废了多少力才将她保下。
我将她送出城，看她重新回到自己的故土。
哪怕是奢望，我还是问她愿不愿意做我的妻子。
山高路远，永不相见。
这就是她给我的回答。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