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梦重生
作者: 丙丙家闹闹更新时间:2024-01-26 11:18:10章节字数:10609

祖母夸我能吃苦,我以为这是夸奖。


后来才知能吃苦便会有吃不完的苦,我为养家尝遍世间苦。


弟弟成亲后,我和夫君落得个被祖母扔出门外活活冻死的结局。


「画妹,早死早托生,给你弟弟省点银子吧。」


一朝重生,我也劝她早点去死。


可是,这重生好像是假的。


1


我呆愣在灵堂前磕头,一次又一次。


深夜所有人离开后,独自守夜的我偷偷笑了。


没想到话本里才有的的事,会发生在我身上。


我重生了。


颈后的疼痛告诉我,这是真的,我回到了二十年前阿爹刚去世的时候。


我的命运也是从这天被改变,从全家人娇宠的小女儿,沦落为这家里最廉价的牛马。


只因祖母的一句话,毁了我的一辈子。


「画妹,你能吃苦,是个好孩子。」


后来我才知道,能吃苦便会有吃不完的苦。


我们家四姐妹琴棋书画,只剩我和三姐待嫁闺中,本该是三姐留在家中,但她与人私奔跑了。


我无奈妥协,选择放弃自我,留在家中照顾祖母和幼小的弟弟。


一熬就是三年,刚满十八岁,祖母便为我安排了上门女婿,我以为她是舍不得我。


婚后我和夫君何不平,勤勤恳恳为这个家忙活。


供养弟弟读书,拼命攒银子为他修房娶妻。


他新婚后,祖母郑重叫我们进屋,用世间最凉薄的语气对我们说道:「你弟弟长大了,房子土地该还给他,你们自己出去讨生活吧。」


「祖母,不平为了给弟弟修房腰都摔断了,而且这些年我们的银子都在您那里,我们哪来的钱搬出去,这大冬天,您不是逼我们去死。」


祖母点了点头,招呼堂弟们进来,把重病夫君和我扔出门外。


「我就是想你们死,死了才能给我孙子省银子,贱丫头,以前不是看你有用,我连说话都不想跟你说。」


「把他们扔远点,别死门口。」


我和不平就这么死了,死在寒风凛冽的冬日里。


回忆起死前的寒冷,蹲在灵堂火堆前还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浑身一颤。


一双手也在这时搭在我的肩膀上。


2


我回过头见是三姐,不用想就是来挑刺的,我挑了挑眉等她先开口。


果然,一开口就是指责我。


「画妹,怎么?背着阿爹做了什么亏心事,抖成这样?」


「三姐,阿爹的灵堂在上,要不我们一起赌咒发誓,看看是谁做了恶心事,谁就不得好死,死无全尸。」


「画妹,你疯了不成。」


我站起身,围着她打量起来,有了前世的经验,我一眼看出她有孕在身。


难怪上辈子要私奔,想到这我凑近她耳边:「高小公子。」


「你怎么知道的,你这个贱丫头!」


「嘘!再贱也没有你这要浸猪笼的贱,三姐,你说我万一不小心说出去。」


三姐没了刚刚的嚣张跋扈,毫不犹豫给我跪下行礼。


我冷漠看着她,幼时我们也曾许诺彼此是对方世上最亲近之人,可最后,我被冻死时她明明就在不远处,也是不愿现身。


这些本该是我世上最亲近之人,个个盼我死。


因为我死了,他们的利益才不会损失,想清楚了这些后,我抬起姐姐的下巴,让她照我说的做,我便会助她离开。


她惊慌离开,我摇了摇头叹息她的结局没比我好到哪去。


死的可惨了。


天刚蒙蒙亮,祖母的骂声在屋里响起。


「画妹,书妹,你们这两个懒丫头,还不打扫院子做饭,祖母我要饿死了。」


往日最懒的三姐抢着打扫院子,祖母满意点头,瞥到还长跪不起的我。


一脚就要踢上来,我侧身躲了过去,她踢空摔倒在地。


眼神里狠毒再也藏不住,直勾勾盯着我,我装作惶恐没让她开口骂,一翻眼差点晕了过去,虚弱开口。


「祖母,我做了个梦,梦见阿爹说给我们留了银子。」


「银子?你弟弟不娶亲吗?贱丫头,就惦记着吃好喝好,往日你爹宠你,我这里你休想。」


祖母挣扎起身,就要来打我时。


门被敲响,牙婆带着一男一女走了进来。


3


牙婆脸快笑开花,凑到祖母跟前,介绍起带来的人,北边来的,以前是大户人家的,身体健康手脚麻利。


说完摊开手要银子,祖母瞪大眼睛想骂人。


可惜牙婆不是好惹的,见祖母神色不对,叉腰开口骂。


「真是的,天还没亮你家孙女跑来要的人,我送过来你们家还吹胡子瞪眼不说,还不给银子,白老太太,我可不是好惹的。」


「青天白日,你发什么疯,我告诉你不给就去不给。」


「不给,可不要怪我乱说话。」


牙婆在祖母耳边说了句话,祖母瞬间变了脸色,老实给了银子。


我离得近听到了,原来我娘和继母都不是什么病逝或者逃跑,她们全被祖母卖了。


大安国有律,良家女子不得贩卖,就这一条便能让她吃苦,可我才不会让她就吃这么点苦,我尝过她都应该尝。


牙婆一走,祖母命令我和三姐跪下,询问是谁去买的人。


「两个贱丫头,你们爹刚走,你们就作妖,我告诉你们,休想!」


「祖母,我只是做了个梦,梦见阿爹说我们不孝,说他害怕您累到,我们才会想着给你买两个伺候的人。」


一提到阿爹,祖母神色缓和,那眼底一闪而过的柔情,被我捕捉到了。


我打量起祖母的背影,算起来,祖母不过四十,还算得上风韵犹存。


记得被赶走的下人说过,我这祖母才不是什么好出身,她只是祖父在外面买回来的妾室。


也不知道阿爹脑袋出了什么问题,在祖父去世后,把掌家权交给了这位祖母,还让我们唤她祖母。


前世的我看不明白,如今重生回来的我,发现这里面的问题大得很。


一旁的三姐焦急开口道:「画妹,我已经按你所说的做了,你多久帮我离开。」


「今夜。」


「你可真好。」


我点头对她冷笑一下,想死我还能拦着不成。


若我没记错的话,高小公子家是富裕,可三姐自绝后路,奔者为妾。


她一辈子也没听上孩子叫娘,孩子也养在旁人膝下,她这个外表风光的小夫人,在孩子中举后,便被活活勒死在春日里。


入夜,我凿开墙边的狗洞,让三姐快走。


她朝我道了声谢,忙不迭的钻出去跑了。


我挥手送别她,转身要回屋里时,一道身影拦住了我。


4


第二天,三姐私奔的事气到祖母快发疯。


掐着我的脖子问知不知情,没了前世的愚钝,我先开口哀嚎起来。


「祖母,我不知道,我一向胆小如鼠,三姐姐是不喜我的,她怎么也不会告诉我这等隐秘之事?」


「若是再逼问下去,画儿只有撞死在阿爹灵位前,自证清白。」


眼见街坊四邻围了上来,祖母装模作样把我拉进怀里,跟我说起了知心话。


让我体谅她,让我留在家里照顾弟弟,她眼里有不耐烦还有忐忑,她也怕我不答应。


我扬起漂亮的小脸,对她眉眼一弯,说愿意。


更是主动提出愿意招婿在家,乖巧顺从的模样,让她挑不出半点错。


不平很快便被媒人带进我家,也是,找遍这附近方圆百里,也只有他这么个无父无母,无家族庇佑的少年郎,除了他再找不到二个。


「画妹,你带着不平还有婉儿在家里忙碌,至于长安我带他出去看铺子。」


「好。」


分配好后,祖母带着下人长安开始早出晚归。


不知不觉间,那眉眼越发媚态十足,在家的婉儿身上的怨气肉眼可见的明显,那模样和小弟生气出奇的像,我和不平忍不住相视一笑。


看来人,我们是找对了。


前世我曾听过附近一件案子,一对北边来的雌雄大盗,扮做下人被买卖,专挑我家这样人口简单的主家。


探明家中财物后,便会杀人劫财,来个卖房卖地再不知去向。


我重生回来,想到的就是这件事。


真是运气好,让我给撞上了这对雌雄大盗,祖母和长安的放肆,只会加快婉儿动手的速度。


这不,长安刚到家,婉儿拉在后院吵了起来。


「婉婉,我只是被逼不已,不得不跟她逢场作戏一下。」


「谁家被逼像你这样开心。」


吵到一半,祖母在屋里叫长安过去侍候,婉儿死拉着不肯松手。


见长安许久不去,祖母找了出来,看到婉儿也在,语气瞬间不善,双目扫视在二人之间。


还没开口,婉儿先说了。


「老夫人,伺候女子的活计,还是我来,我哥哥他不方便。」


「不,我觉得他伺候很好。」


祖母扯过长安拉走,抬脚朝婉儿踢去,一脚踢到婉儿的心窝处。


她满意笑了,让婉儿罚跪一夜。


那夜,屋里的她和长安闹了一夜。


我戳破窗户偷看出去,婉儿眼底的杀意浓到化不开。


令我没想到的事,也很快发生。


5


早起送小弟去学堂开蒙的路上,小弟拉非要跟我说个什么小秘密。


因着前世,我对他不冷不热。


不等我反应,他凑过来说道:「祖母,祖母的肚子变大了,还不能吃油腥,我在学堂里听先生说过,这。」


「这什么?」


「这怕是不合体统。」


被我问得脸红,他跑进了学堂。


我叮嘱他照顾好自己,一边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小弟不愧前世高中举人,观察入微。


一边感叹祖母的胆子,一把年纪还真豁出去了。


突然我记起出门时,婉儿说她要给祖母煎药一事。


我一路小跑,在最快的时间赶回了家,进灶间喝了碗凉水,拉着不平在祖母房门口坐下等看戏。


屋里的祖母很快惨叫起来,叫骂婉儿进屋侍候不成,爬起身让我进屋。


我朝不平嘘了一声,走进祖母屋里。


「画妹,你快,快带祖母去看大夫啊,祖母要死了,那个婉儿,她给我下药了,你快,快去卖了她,快点,半点不动啊,你怎么!」


「祖母,寡妇怎么怀孕?」


不管身后屋里祖母骂的多难听,我直接锁上了房门,坐在门口嗑瓜子。


夕阳西下,婉儿才从外回来,屋里的祖母也早没了声音。


不平推开房门走进去,差点被手持剪刀的祖母扎伤,我气急她的歹毒,一脚把她踢了老远。


打开柜子,确定婉儿就在外面后,翻起家里的财物和地契。


完事后,伸手压起祖母的肚子,她痛到喘不过气,咒骂我不得好死,我点头说是,前世死的那么惨,这次还能更惨不成。


「祖母,痛吗?没有画妹心里的十分之一痛。」


「贱丫头,等老娘好了要你命!」


我和不平出了屋子,路上我握紧不平的手,记起了前世。


我和不平到死前成婚十七载,并不是没有孩子,只是每每有了孩子,要不是意外,要不是还没发现就没了,几次三番下来,我以为是我身子问题。


现在我明白了,是祖母在背后捣鬼。


这次我故意给了婉儿银子,便是想让她也痛一痛。


夜风下,不平搂住了我,跟说起了他的家中事安慰我。


「我爹娘外出经商遇到劫匪没了,亲叔叔霸占家业,把我赶出门,那时我才不过四岁,他们都以为我不记事,偏我不巧,生来便记事,我无数次恨过,还好遇见了养父,现在又遇见了你。」


「不平,以后我们会好的。」


我靠在不平的怀里,给他哼唱起前世我最爱的小曲,只是他为何唱不出来。


我和不平约定,以后离开这里,学门手艺,关上门过自己的好日子。


一声尖叫,打破了我们的美好憧憬。


6


走到院里,我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婉儿在祖母的房外,给祖母念话本,仔细一看不得了。


全是寡妇话本,这个寡妇不得了,寡妇迷死人,寡妇才是宝。


我吐血般好奇看着这些书,开口问婉儿书是哪里来的,婉儿的回答让我瞳孔地震。


「从老夫人的马车上找到的,而且书可不简单。」


「闭嘴,你个贱丫头,我明天出来就卖了你。」


婉儿像是没听到般,大声吼了出来。


「这书比书铺里还要多剧情。」


就是说,这些书是祖母写的。


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婉儿伸手朝我要银子,要卖我个秘密。


我还在掏银子,不平伸手先给了。


婉儿让我伸头过去,轻声说道:「老夫人,出身花楼。」


祖母的陈年往事在我们眼前慢慢上演。


我这位最见不得贱籍女子的祖母,出身江南有名的花楼,只是她可不是她艳名在外的花魁娘子,她是花魁身边的小丫头。


到了年纪挂牌接客,因着姿色不是太出众,本是出不了楼,直到她遇见了一个人。


「就是你爹。」


是的,为祖母赎身的不是祖父,是我爹。


见我脸色不对,婉儿又开口说了句话,让我长舒一口气。


「你阿爹不是她的恩客,只是她与你过世的嫡祖母相似,想着让你祖父开心,哪想她进门三年,你祖父便死了。」


阿爹怜惜她守寡可怜,尊敬着她。


想来她便因守寡,恨上带她回家的我爹,我缓慢转身朝祖母房间看去,一片漆黑中,她在不停哀嚎。


我这才发现一直不见长安的身影,问婉儿,她未开口先落泪。


「这几日,你们想办法出去玩吧,别回来了。」


「想活命就听。」


留下我和不平面面相觑,看来长安要动手了。


7


天还没亮,祖母从屋里翻了出来,坐在院中。


等到街坊们起床后,她便开始哭喊骂街。


说我苛待她,不想让她活下去,说我要吞了这份家产,说我还要卖了小弟。


耳听她说的越发离谱,我却是一直没动静。


直到街坊四邻都来劝她,拉她起来,劝慰她别乱想,我不是那样的人。


我知道是时候了,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各位街坊,不好意思,我正是祖母口中的那种人。」


「你们看吧,看吧,她就是这么恶毒的。」


围观的街坊听得个个合不拢嘴,纷纷开口指责我,指责我的声音像是不要钱般,不停往外冒。


「也太过分了,画丫头,你祖母再有不是你也不能如此。」


「是啊是啊。」


我抬头一一看过去,前世我被扔出家门外,那时的他们怎么个个跟哑巴似的不出声。


是啊,要是出了声,不得怕我赖上他们。


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份文书,又叫不平端来厨房的药渣子。


「祖母,我一直是敬重你的,直到前儿我才发现,您不仅是个出身花楼的贱籍女子不说,还,还做下这等丢人之事。」


「我做了什么?你休想诬赖我。」


「街坊们,想来也是知事的,这药渣子你们怕也是知道是什么的,一个寡居的妇人竟会喝打胎药,说出去,我们白家这辈子也无脸见人,我本来是想替祖母瞒着,可我的好心被你当做驴肝肺,也就不再需要了!」


我的话音落下,刚刚叽叽喳喳的人群瞬间没了声响。


贱籍女子不说,还不守妇道,这两样瞬间砸下去,周遭本还站在祖母身旁的人各各躲开,害怕自己的名声也不保。


祖母在这时,眼皮子一翻晕了过去。


我喝退了围观人群,打量起了躺在地上的祖母。


我知道她是装的,而且不仅是装的,还在筹备一个大阴谋。


8


入夜,祖母屋里爆发出激烈的争吵声。


我和不平蹲在墙根底下偷听,是长安在跟祖母争吵,想来是要家里的银钱地契,毕竟他可是无恶不作的匪徒。


可细听下去,我发现了不对。


这两人根本是在演戏,他们在算计婉儿和我。


「长安,我要与你厮守在一起。」


「好,只要我们除掉他们,从此我们把门一关,过自己的小日子。」


我惊得合不拢嘴,祖母真让长安对她有了感情。


后院的婉儿径直走进屋里,我来不及阻拦,就见她刚一进去便跪在了地上,一把匕首牢牢架在她脖子上。


我庆幸今晚没让小弟回来,边偷摸往后院走去。


屋里的哭声让我们停住了脚步,祖母逼迫长安,要他亲手杀了婉儿。


长安迟迟不肯动手,祖母气急抄起匕首要往婉儿身上刺去,婉儿没闪没躲只是默默流泪哭泣着,被扎了一刀后。开口说起过往。


「安哥,你真的忘了当年带我从北地逃出来时说的话吗?你说要护着我,你说好的事怎么为了个寡妇,全忘了。」


「能为什么,他爱我呗,还有别叫我寡妇!」


祖母很是不喜寡妇二字,一巴掌又一巴掌打到婉儿脸上,直打得她趴在地上喘不过气。


长安一直没说话,转身出门说要来抓我们。


我和不平赶紧往后院跑,岂料祖母发现了我们,没费多少功夫,我们被追上了,


祖母让长安绑了我们,见人齐了,她放肆笑出声。


匕首划过我的脸颊,没了平日的得体,她扯开扎好的头发,拉开衣领子,数落起了我爹还有祖父的过错。


她说出最讨厌我的缘由,只因我太像我爹。


「你知道吗?我在花楼拼了命保全自己,想着不能得病不能死,我要活下来离开楼子找个心爱之人,后来你爹来了,我以为他就是。」


「可他做了什么?他把我带回来,送给了你祖父,让我做他的庶母。」


骂着骂着,她哭了,一段往事就这样拉开序幕。


9


为了与我爹能在一起,她找人设计卖了我娘,害死了我祖父,想着这样她能和我爹在一起,可我爹还是没答应。


她想我爹定是嫌弃她,只要这院子以后只剩她和我爹,他们总还有可能。


我爹打破了她的幻想,带回来了另一个青楼女子,迎娶了她不说,还有了小弟。


为了折磨新进来的媳妇,她赶走了下人,日日磋磨下,我的继母也被她找人半哄半骗给卖了。


她说到这里语气里全是悔意,更是说完头一歪倒下了。


我看过去,是婉儿弄开了束缚,将祖母打到在地。


「你可知,那是我阿姐,是我好不容易逃出火坑的阿姐!」


「哦,难怪你们看着很像,原来你和那贱人是一家的,难怪如此,一模一样的贱,你想知道你的阿姐被卖去哪里了吗?」


婉儿气到发疯拉扯起祖母,长安帮着她掐住祖母的的脖子。


我这才知道,二人老早便在家中找到了继母留下的物件,还有那与继母长相相似的小弟,他们早猜出了许多原委,做了这场戏给祖母看。


祖母听完这话,起身去拉长安,长安却是怎么也不为所动。


任她声声泣血,长安也没了之前的深情。


婉儿嘲讽笑话她,祖母的眼里全是绝望,她开始咒骂所有人,骂这世间对她的不公。


「我,我只不过是想要个爱我的男子,为何就这般困难,你们告诉我,为什么?老天爷不公!」


「还不公?真要是不公就不该让你这歹毒的女人出了花楼。」


婉儿一句话点出祖母嘴里的不公是有多可笑。


一切不能怪任何人,只怪她自己想要的太多,我阿爹带她回来前便是说明了让她做庶母,从未曾对她有对任何想法。


婉儿慢慢走近祖母,要了结她的罪恶时,一把药粉撒到了所有人脸上。


我和不平离得远,还算好点,近处的婉儿二人已经晕倒在地。


祖母跑了。


10


等我扶起婉儿二人往外走去。


突然发现地上一圈湿的,一闻是灯油。


我瞬间寒毛直竖,祖母是个疯的,什么事她都能做的出来。


大喊着所有人快跑,大门却是落了锁,祖母带着盏油灯出现在我们面前,状若疯癫的她大笑她对这个世界的失望,她要带我们一起去死。


长安上前伸手夺她的油灯,她将油灯高高举起,指了指远处她一路铺洒的灯油。


「别动,长安,就连你也要背叛我吗?」


「我跟你这么个寡居的妇人,能有什么真感情?说出去会有人信吗?我和婉儿青梅竹马二十多年,才不是跟你这几个月的感情能比,你放弃吧,就算我和婉儿一起死在这里,做鬼我也不愿意和你沾边!」


「啊!啊!凭什么!」


祖母撕心裂肺的呐喊出声,她不敢相信那些话是从长安嘴里说出。


她的眼睛里仿佛一只困兽垂死的挣扎,她疯了。


甩下油灯,一时间火蛇四起,长安想送婉儿爬墙离开,祖母又不知道从哪拿出匕首,一刀下去抹了长安的脖子,婉儿惊惧中拔下簪子刺向祖母。


火势越发大,我和不平想出去求救,走到祖母身旁时,她叫住了我。


「拿去,家里值钱的都在这,钥匙。」


「祖母。你?」


「烦不烦,快滚。」


我哆哆嗦嗦用钥匙开门求救,街坊四邻都醒了,巡铺也来了。


但还是晚了,熊熊烈火中,我仿佛听见了祖母的笑声,嚣张跋扈的她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我趴在不平怀中哭泣,落下泪来。


不知为何,大仇得报的我没有开心,反倒是起了疑心,太多事跟那所谓的前世有些对不上不说,而且有的事怎会那般巧。


天亮后,小弟从学堂回来了,望着废墟里的家,他握住了我的手。


明面上是在劝我,实则他在我手心里写字。


「不平非也。」


我瞳孔一阵紧缩,那我到底做了什么。


11


废墟里只找到了两具尸骨,我偷摸塞银子给了衙役,求他别说出去。


暗地里,我开始慢慢打量起我身边的不平。


重生,若是真有重生,世间哪还有那么多怨气,况且我并不相信平平无奇的我会被上天眷顾来场重生。


最关键是三姐被迎娶了,祖母还偷偷补了份嫁妆。


她寄回的信在路上耽误了,今日才到我手中,我看着手里字字恳切的信件,笑不出也哭不出。


脚夫的话还在我耳边回荡。


「本来不会耽搁,可路上我遇到了一群劫匪,船翻了。」


「打头的姓何。」


正想得入神,不平走了进来。


原来的家是不能要了,他去牙行询问哪里有新宅院出售。


刚一回来,没喝口水便和我说起看好了一处宅院,离我们原来的巷子不远,他还帮我问了家绣坊招学徒,我可以去学最爱的手艺。


我紧张问他,要去做什么。


「养父送我进过学堂,我找了份账房的活计,能养活你。」


「你养父对你还不错,送你去识字。」


随口一句感叹,吓得他脸色白了不少。


他转身去屋外忙活,我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心底那个荒缪的猜测好像成真了。


翻看起手里祖母临死塞给我的银票地契,厚厚的一打。


我爹和祖父也没听说做过什么大生意,这些银子的来路怕是问题多着呢,恍惚间我记起幼时,阿爹总会出门一段时间,或者说他的家一直在城外。


没等我想好怎么应对不平,搬进新家不久,他的养父找上了门。


一身短装的中年男子,还带着几个面相憨厚老实的男人一起。


「这就是儿媳妇吧,真是不错,我们都是山里人,送点土货过来,顺便看看你们。」


「好,还请父亲别嫌弃,多多叨扰几日。」


几人高兴往屋里搬山货,小弟让我看过去他们那结实的身板,这年头能长这样的,除了山上的土匪,也没谁了。


不平回家见到他们后,惊得说不出话。


那夜他们屋里的蜡烛亮了一宿,我知道真正的复仇要来了。


12


天一亮,几人离开了,不平的神色也不对劲起来。


送完小弟回来,就见不平走路不稳,身上似是有伤。


他敷衍我一番,询问小弟何时回来,我我嗔怪他真傻,这种时辰还能忘了不成。


入夜,家里做了一大桌子菜,可惜月上枝头时,小弟还没回来。


不平双眼含泪,嘴唇颤抖开口道:「你都知道了?」


「大差不差,只知道个大概。」


不平吃起盘里的小菜,桌上我特意买的烧酒一饮而下,跟我说起了他和我们白家的过往纠葛。


让我别怕,他杀谁也不会杀我。


我冷漠打量起他,问他到底做了什么能让我信了重生。


他朝我大吼,让我别好奇,先让他说。


我猜的不错,我爹和祖父并不是什么生意人,做生意不过是他们的保护色,实则是城外出了名的土匪头子,一边打家劫舍,一边在城里做着生意买卖。


外头人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对待人和善的父子,出了城就是要人性命的土匪。


而不平的父母,也是死在他们手上。


「我父母恩爱和睦,家里在他们的经营下也算富裕,本来我也应该是个无忧无虑的读书郎,可你爹杀了他们,杀了已经交出货物的他们。」


「所以你做了这场局,给我来了场重生的梦?」


「是,这些年我一直暗中打探你家的事,又想办法找到了西域一种奇香,在你阿爹去世你出府采办之日,给你下了毒,在梦境里为了读了我编好的故事,又在你送三姐私奔那夜,确定你已经深信不疑后,我方才出现。」


我苦笑看着他,当真是一场用心良苦的复仇,逼得我们一家自相残杀,他坐拥渔翁之利。


不是祖母临死前的异样提醒了我,我到死也怕是猜不透重生也有假的。


喉间一阵难言的苦涩慢慢化开,眼前的不平,是我本打算托付终生的人。


如今不过一盏茶功夫,他和我成了再无可能的仇敌,我闭上眼,等待他的报复,大不了就是一死。


感受到利剑靠近,却在我面前当啷一声落下。


「画妹,我动不了手。」


「混账,我就知道你不行!」


门被踹开,他的养父走了进来。


我也朝门外打了个口哨,婉儿自窗边落下。


13


一时间,屋内变成了四个人。


养父不愧是土匪,一把大刀直接刺向我,不平挡在了我身前。


他开始说起不平被我迷惑,是否对得起生身父母,说的正是兴头上,婉儿一句话打断了。


举起一本祖母的话本,给我们读了起来。


本里讲了个一对匪徒父子,说的就是我爹和祖父,唯一不同的一处就是阿爹从不会拿钱了还杀人,相反他们能多年畅行,是有原因。


不仅不杀人,他们还只劫商户的一半货物,老百姓更是不会动。


「与之相反,是另一个山头,有个叫何光的匪头,无恶不作,所以看不惯你们白家,何大当家的,你说是不是啊?」


「是什么是,你少乱说话!」


祖母的话本里,已然把所有真相说了出来。


何光让不平别理会,只管杀了我们就是。


不平举起了大刀,却是直直朝何光砍去,他想要个解释。


这些年里,他不是傻子,看到了很多次何光的作恶,他的心中早就有了怀疑,在听了婉儿的话后,豁然开朗。


他知道一个残酷的真相即将被揭露。


刀背上印出何光心虚的神情,他结结巴巴说不出话。


终于,他扛不住了。


头一昂,说起了我们不知道的过往。


「我和白家原不是生死不休的关系,是从白家不再对百姓动手后,他们打破了土匪间的平衡,人人赞他白家大义我歹毒,可有人想过没有,我寨子里那么多人怎么办?我没有白家的经营有道,我只能容不下他。」


「那你与我家,也不至于要家破人亡的地步啊?」


「怎么不至于?你告诉我怎么不至于?」


他逮着白家不放,甚至拉长线安排了不平的原因,便是官府对他山头的清缴,他把一切怪在了我爹身上,他恨我爹害死了他的家人兄弟。


所以他要我们白家来个自相残杀,要我们再无宁日。


我看着他只觉得可笑,为了这么个缘由,害死了多少人。


扑上前想要他的命,不平先我一步刺进了他胸口,到这一刻,何光喃喃说道。


「你爹娘与白家交好,不然我怎么会杀了他们选中你,哈哈哈哈!」


「你害我好苦,啊!」


何光还剩口气倒在地上,叫嚣让不平杀了他。


这次没有犹豫,我推开不平,一刀抹了何光的脖子,杀了这让人恐惧的匪首。


不平更是做出了惊人举动。


14


他割下了何光的头颅,走出屋里,面朝城外跪下。


那里是他家,有他的父母。


他默默流着泪,眼底的怒火让我恐惧。


不平,他再也不是我的不平。


不知道多久后,他起身向我行了一礼,他说他要去城外,要去做该他做的事。


我目送他离开,知道这一去就是永别。


「婉儿,你也要走吗?」


「不走干嘛,我本就是来找侄子的,现在他跟你过的很好,我没什么多的担忧了,我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才不学你,年纪轻轻把自己锁在这深宅大院里。」


说完,婉儿扛着包袱挥手离开了。


这个自北地一路逃出来寻人的她,失去了青梅竹马的长安,终究一个人踏上了后面的漫漫长路。


而我留在了城内,日日守着铺子和小弟,我想我大抵是在赎罪。


年岁到了点,街坊四邻议论起我迟迟不嫁人,我毫不犹豫在第二天招婿上门。


日子慢慢过着,夫妻相敬如宾。


成婚没过两年,一日城门口热闹起来,我凑上前得知又抓了城外的土匪。


我紧张上前围观,果真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他死了,光秃秃挂在城墙上,晃荡晃荡着。


「听说了吗,这位小伙子可是最大的匪头,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带人劫了官家的队伍,这不是纯纯的找死嘛。」


「画妹,他怎么跟你那跑了的小夫婿很是相似啊?」


「凑巧呗。」


我麻木回答道,转身回了家里,刚走进院门我止不住嚎啕大哭。


不平他报了仇,把自己也给搭上了。


我坐在院子里发呆,眼前好像又出现他拉着我的模样。


他死的时候,也不知道疼不疼,或许会想起我吧,我更不敢去想如果没有何光的到来,我和他现在应该过的什么日子。


我只觉得胸口很痛很痛,痛到快喘不过气。


却又在小弟归家后,好了。


我不能死,还得熬着。


15


今年是不平死后第二十年,小弟做了官,离开了这座小城。


我那招来的夫婿,早在几年前和一个妓子跑了。


我没哭没闹,继续过着这毫无奔头的日子。


直到某天深夜,我看见了不平,眼一翻没了气息。


「画妹,我来做饭吧,你快去歇着。」


「放心好了,我没事。」


我呆愣看着眼前的不平夺走我手里的木铲,催我进屋歇着,还没反应过来,两个孩童给我拉扯我进屋,他们唤我娘。


围坐在我身边,让我快点做初夏的衣裳,我埋头忙碌起来。


孩童的笑声充斥在屋内,这些都是我在梦里也不敢想的画面。


还在思索这是哪里,不平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考。


他环抱住我,让我别怕,这次我们真的重生了。


我起身去院里查看,祖母坐在院里骂人,小弟老实趴在案上写字,见到我出来后,祖母拉我过去说起三姐姐又有了。


「你这丫头,咋了,睡了个午觉傻了?」


「没有,只是有点想你。」


祖母拉我坐下,跟我说起我阿娘和继母的去处,以前她怕我不懂事,一直没说。


我娘和继母是她被卖了不假,不过皆是为了救人。


阿爹偏执,没几个人受得了他的脾气,加上常年不在家,夫妻早没了情分,我娘和继母偷偷有了情郎。


他一介匪首,再是和气也不可能休妻和离,祖母想到的只有卖了她们,让情郎去卖,若是情郎没去,祖母也会买回。


说到这里,她的嘴角翘起。


「祖母,你为何不解释?」


「解释,我才不在意,我要做的就是守住这份家业,才对得起当年的托付。」


转过身,她又骂起人。


一张刀子嘴,骂的人直心肝打颤,可到最后还不忘把手里的瓜子塞了人一把。


我迎着日光,只觉得真好。


想来这次是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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