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小林死了。
警察找我做笔录,说昨晚保安巡逻时发现她的尸体浮在湖面。
我吓得立马反驳:「不可能,她今早才跟我打过招呼啊!」
1
同楼层的小林死了。
小区保安巡逻时在小区后山发现她的尸体浮在湖面上。
警察挨家挨户上门询问情况,小区里人心惶惶。
「经法医鉴定,死者林灵死亡时间为昨晚二十三点。」
「你是她的对门,之前有发现异常吗?」
警察拿出法官的检查报告,展开来给我看。
我吓得全身冒冷汗,反驳道:
「不可能,她今早才跟我打过招呼啊!」
我昨晚加班应酬,为了谈生意拼命喝酒,半夜凌晨一点到家。
宿醉后早早醒来,头痛得下楼打算买点药吃,一打开门看到林灵:
「早上好,小林,难得看到你今天这么早起床。」
我笑了一下,挥手向她打招呼。
她微笑点头示意,脸色比较冷淡。
然后,我就自顾自地下楼买药了。
解释完一通,我握紧手上的保温杯,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警察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眼神好像在看神经病。
「我很清醒,真的没骗你们,我看到的是林灵,活生生的林灵。」
我瞪大眼睛,慌乱地捏住警官的手肘,接着说:
「对了,监控,我们可以去看楼道监控!」
警察陪我去物业小区监控室调取视频,却怎么也找不到7楼的监控。
迟来的物业维修工告诉我们,7楼的监控上一周坏了没修好。
我顿时泄气,软倒在椅子上起不来身。
警察离开前,叮嘱我多注意精神上的健康,好生休养。
我知道他们不信我的话,认为我可能是惊吓过度出现幻觉。
可是没有道理啊,大白天的我不可能见鬼。
其实还有件事我没敢说,林灵不仅和我打招呼。
她还帮我系了一下背后脱落开的内衣扣。
触感温热,怎么会是死人!
2
想到她双手的触感,我头皮发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7楼死过人太阴森,很多户主纷纷闹着要搬出去。
凶手没有找出,极有可能藏匿在某个角落。
林灵是我对门,诡异的事情没法解释。
我打电话给男朋友,收拾好行李,准备离开小区。
我很害怕!
再不跑路,保不济下一个死的人会是我。
「宝宝,门外有警察敲门找你。」
男朋友凑到我耳边,我惊醒过来,揪他耳朵骂道:
「你是不是有病,大早上的。」
「不这样,怎么叫小懒猫起床,快点,人家还在等着。」
他说完后,转身走进浴室帮我准备牙刷等洗漱用品。
打开门,王警官一行人在门口蹲着。
没等我屁股坐下沙发,嘹亮的嗓音响起:
「胡小姐,你上一周打过电话报警?」
他将报警案底记录表推到我的眼前,眼眸透着丝丝探究,压迫感十足。
确实如此,我报过警。
上周末晚凌晨一点,我和林灵下班结伴回家。
在楼梯口上碰到一个包裹严实得看不清脸的陌生男人。
他经过我身旁时,死死盯着我,眼神阴翳。
从小到大,我样貌长得出彩,受人喜欢。
这样的神态,跟当年想要侵犯我的男人流露出来的一模一样。
林灵胆子大,揽过我的肩膀,像个老鹰护着小鸡,全身防备。
我知道,她会几招三脚猫功夫,心里有底。
幸运地是,男人没做出任何出格行为。
松了一口气,我们安全地回到家,然后报警。
「那你们后续有受到他的威胁吗?」
「没有,报警没结果,生活还是照常继续。」
我摇了摇头,仍是心有余辜。
会不会是陌生男人的肆意报复。
那晚我和林灵见过他,他想要杀人灭口。
林灵死了,下一个会不会很快到我。
心里的各种想法涌入脑海,搞得我头痛欲裂。
现在能够指望的唯有王警官了。
我急忙鞠躬,拜托他一定要快点查明真相。
还我生活平静,让林灵泉下得以瞑目。
王警官郑重地点头,招呼他的记录员离开。
客厅陷入沉寂,男朋友拿着一杯红糖姜茶从厨房走出。
柔声道:「别怕,有我在。」
我喝下几口,靠在他怀里,慢慢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直接睡到晚上九点半。
3
醒来后,空荡荡的房间留我一人。
桌面上贴着男朋友的爱心贴纸:
「宝宝,等我回来吃芋泥脆皮鸭。」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有夜宵吃,什么担忧恐惧全被抛在脑后。
我开心得在床上蹦来蹦去,发条朋友圈:
「论男朋友太贴心了怎么办。」
没过多久,朋友的各式柠檬酸留言刷屏。
正当我兴致勃勃地一个个回复点赞时。
叮咚——,门铃声突然响起。
张晓这小子,速度够给力的。
我跳下床,跑去玄关处打算开门。
想到林灵的死,我还是觉得先看看电子屏。
很失望,门外不是张晓,是警察。
他手里提着笔记本,制服上衣口袋夹支笔,一边按门铃一边对着传声筒说:
「小姐,我是云城市警察院的警官,还有些情况,想要跟你了解一下。」
话闭,他拿出警察证对着门外的电子屏展示。
大晚上的,孤男寡女,防人之心不可无。
本着这样的念头,我觉得还是等张晓回来吧。
有男朋友在,总是稳妥些。
我没搭理他,拿起手机发消息给张晓。
屋里的电视循环播放着,他仍在按门铃:
「小姐,这是公务,麻烦你配合一下。」
急切的声音带几分焦躁,脾气不大好的样子。
我奇了个怪,没见过上门的警察这语气的。
似乎见我没回应,他一连续的话不带喘:
「小姐,问题不会很多,王警官那边急要。」
「我也不想打扰你,实在是没办法。」
「小姐,要不你打个电话给王警官,让他亲自跑一趟,我也想赶紧下班回家吃饭。」
诶,打工人何苦为难打工人。
我心软下来,准备开门让他进来。
这时,电视机传来纪录片的台词:
「大家注意,上户出警人数原则上是两个人。」
瞪大双眼,我看着电子屏幕里的警察。
可这明明是一个人啊。
4
意识到不对劲,我连滚带爬地跑回卧室,拨通张晓电话:
「张晓,你还要多久到家?救我,门外有人!」
挂掉电话,我将被子盖在头上,冷汗直冒。
寂静的黑夜里,窗外风声萧瑟,下起小雨。
门外的铃声愈发急促,声音犹如放大百倍。
我不敢出声,祈祷着张晓快点回来。
塔哒——,伴随「密码正确」传来是微弱的脚步声。
从客厅到厨房,再到过道。
我撩开小块被子,半眯眼,心头骤然紧缩。
脚底的影子透过门缝,投射在卧室地板上面。
人站在卧室门外!
汗水沿着脖颈滴落,我不敢用手擦,生怕闹出动静。
这时,芋泥的味道席卷而来,张晓掀开被子。
「宝宝,你别怕,我回来了。」
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我扑到他怀里嚎啕大哭。
「都怪你,扔下我一个人,你怎么敢的。」
「要是你再迟点,我就死了。」
我握紧拳头锤他胸口,鼻涕眼泪糊作一团。
天一亮,顶着眼袋,我赶紧打车到警察局。
5
「王警官,害死林灵的人找上我。」
「他冒充警察想要杀我,你救救我。」
我急冲冲地闯进他办公室,撑在桌面上哽咽着说。
林灵的死像是悬在我头上的一把刀,不知哪天会落下。
要是抓不到凶手,别说等他来杀我,我迟早被逼疯。
王警官了解实情后,来到男朋友的小区调取监控。
幸运地是,监控没有像上次一样损坏。
通过人脸识别系统探查,我们很快找到昨晚的嫌疑人。
「房注明,男,身高1.78,家住清平市龙景湾5巷17号。」
「曾因盗窃罪、入室抢劫罪被捕入狱。」
他将男人的照片递给我,我盯紧一看,莫名地熟悉。
好像是,上一周楼道碰到的陌生男人。
昨晚门外黑漆漆的,电子显示屏我没怎么注意。
当时他的警察帽压得有点低,眉眼几乎被遮挡住。
但是这双眼睛,我不会认错。
「王警官,是他,上次的楼道男是他。」
「他杀了林灵,现在又想杀我,他就是凶手!」
真相水落石出,我握紧照片,激动地落下眼泪。
听到这话,王警官露出笑容,下令警队逮捕房注明。
一切尘埃落定,周围的空气新鲜香甜,我哼着小曲离开了警局。
离开前,为确保我的安全,他派了两位警官去男朋友家附近盯梢。
双重保障的加持下,我悬挂着的心总算是放下。
两天后,警局好消息传来:「房注明抓到了!」
他对自己想要对我图谋不轨的事供认不韪。
却死都不肯承认,林灵是他杀的。
「王洛,你过来警局一趟,林灵可能真的不是房注明杀的。」
我挂断王警官的电话,心里涌上阵阵恶寒,冷得如同坠入冰窟。
如果林灵不是房注明杀的,那凶手是谁?
6
阴暗的审讯室里,房注明朝我吹口哨,嘴里嗤笑:
「小婊子,浑身骚气,看得我心痒痒。」
「混蛋,你他妈嘴巴给我放干净一点。」
旁边坐着的纪录员看不过去,腾的一下站起骂他。
他直勾勾地盯着我胸,不带丝毫遮掩。
胃里泛起酸水,我捂起嘴巴连连作呕。
我以为他想要杀我,谁知道竟然是见色起意。
畜生干不了人干的事,而人则经常干畜生的事。
大抵是这样!
这时,王警官挡在我的身前,递过来一瓶矿泉水。
「没事吧,要不你先出去,我审完再跟你详细谈谈。」
我摆了摆手,表示还OK。
「房注明,我最后再问你一次,林灵是不是你杀的?」
王警官拿着警棒抵上他胸口,威严的声音响彻审讯室。
房注明是个吃软怕硬的货,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似的。
「还要我说多少遍,什么林灵,我压根不认识。」
「上周凌晨一点,南平小区楼道间,还需要我明说吗?」
「哦,她呀,没啥印象,不过我倒对这位美女有印象。」
他又朝我挑眉,嘴角挂着猥琐的笑容。
审问半天没啥结果,王警官干脆带我到文件资料室。
「王洛,你看看这份文件。」
文件上面写着有关房注明的供词,所犯的刑罚条文等。
原来他之前在楼道见过我后,一直存有色心。
只不过没找到好的机会下手。
这次钻着警察上门调查的空子,以为我会放松警惕。
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被抓。
文件只有短短两页,我翻烂了都没找到想要的答案。
我不敢相信,房注明不是凶手的话,那凶手在哪里。
如果某天我醒来,发现床边站着个人,又该怎么办?
铁锈般的味道充斥口腔,我崩溃大哭,拉着王警官:
「林灵或许没死,她故意的,我明明......」
这样的话我反复说过很多次,他皱起眉头,有点不耐烦地打断: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林灵她确实死了,我同事亲自验的尸。」
见我情绪不好,他又安抚几下,就叫小助理开车送我回家。
打开家门,迎面而来的是张晓,他手中提着「都市丽人」的购物袋。
7
我哭着扑到他怀里。
「宝宝,别哭了,凶手已经进监狱,我们都不用怕了。」
「不过,你为什么不让我陪你去警察局?」
他满脸疑惑,语气带着一丝责怪。
责怪我没有让他尽到男朋友的应尽职责,自己独自去承担这些。
其实我不想将他卷入到这场谜团中,知道得太多,危险越大。
我是个大人了,应该对我的男孩负责。
「咦,你买的是什么呀?」
真正的凶手没有找到,多一个人担忧也是于事无补。
冷静下来后,我抹掉眼泪,笑了一下,故意扯开话题。
他拉着我到房间,从袋子里掏出几件衣物。
霎那间,我脸色发烫,眼神闪躲地到处乱瞟。
他强硬地将我固定在正前方,眼眸中闪着笑盈盈的波光。
「老人家常说,以新衣物替换旧衣物,是去晦气和烦恼的最好办法。」
「歪理,不要脸,老人家可没有叫你耍流氓。」
我拿起袋子里的内衣扔到他脸上,忍不住笑。
「好好好,我不要脸,也不记得是谁说,要我帮她买的。」
「诶,上次你穿的款式应该是蕾丝型,我全买了这种。」
他挑着手里的内衣暧昧地笑道,又捋了捋我的刘海。
我脸色煞白,脖颈仿佛有人吹着冷气,寒意从脊椎蔓延到全身。
没人知道,我平生最讨厌蕾丝型的内衣。
唯一一次穿,是林灵死后的第二天早上。
当天,我就立马扔掉了。
张晓为什么会知道我上次穿的是蕾丝型内衣?
除非,那天帮我扣内衣的是他!
顿时,全身毛骨悚然,我僵硬地转过头,裂开嘴唇:
「......张晓,我想吃芋泥脆皮烧鸭,你去给我买吧。」
随着砰的一声,门被张晓关上。
我立马掏出手机,手止不住地颤抖,拨给了王警官:
「喂,王警官,我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
8
正值下班时间,王警官提着个公文包,指缝间捏根烟。
看到我后,他将香烟扔进垃圾桶,径直地走过来。
「王洛,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警官,杀死林灵的凶手是我男朋友,张晓!」
我用力地掐着自己的手,尖锐的指甲深陷掌心,留下血痕。
日防夜防,枕边人难防。
打死我也想不到,张晓会是那个「鬼。」
最熟悉的人,亦然是最陌生的存在。
相识相恋两年,我好像从来没有真正地了解过他。
张晓,我的初恋,主业是一名化妆师。
市面上的化妆师很多,他从事的是最特殊的一类。
为遗体化妆,行业上称为殓妆师。
这个职业受大众忌讳,平常的家庭不乐意让孩子学。
我很奇怪,他的父母不会介意吗?
他说自己是个孤儿,没有人在意,喜欢就行。
无独有尔,我还在他的画室里面发现一张人皮面具。
工艺精巧,如同从人脸上剥下来般鲜活。
他抿唇笑了一下,解释说最近行业发展不景气。
接了几个横店影视城剧组的单,专门定制特效面具。
漏洞百出的话,我竟然傻傻地相信了。
「这样看来,你是觉得张晓带上人皮面具,假扮的林灵吗?」
「从犯罪动机出发,他完全没有理由这样做,还给人落下把柄。」
小餐馆里,王警官抽着烟,满脸的不相信。
我摇了摇头,脑子里一团糟乱。
可是除此之外,我找不到任何理由来说明这一切。
世界上没有活见鬼,只有人装鬼。
我目测过,林灵比普通女生高得多,身高大概在1.75左右。
张晓身高1.78,两个人差距微乎其微,是对得上的。
「好,抛开身高不谈,他在触碰你时,你没有觉得熟悉吗?」
王警官打开公文包,拿出笔记本记录,再一次发问。
我又摇头,表示否定。
9
天色昏暗,大雨倾盆而下。
找不到任何线索,没有头绪,王警官打算亲自跑一趟。
「王洛,我立马带人去张晓家里,有消息再联系。」
他摇晃着手机,冲进雨里,消失在视线外。
我拉着行李箱,找到一家24小时营业店。
店家老板是个上了年纪的阿姨,十分热心肠。
看我浑身湿透,递条干净的毛巾过来。
「女孩子在外不容易,得学会照顾好自己,擦擦。」
见我迟迟不接,她低眸笑了一下,把毛巾放到旁边。
夜色更深,雨水敲打窗户,沿着水痕流下。
原先逗猫的两个女生,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
我没有丝毫困意,托腮盯着墙上悬挂的画框出神。
画框里是朵雏菊,姿态倔强,尽显积极向阳之貌。
「女儿送给我的母亲节礼物,她亲自画的。」
寂静的夜里,老板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以为她是在炫耀女儿的孝心,博取别人的赞美。
回道:「哦,你女儿真孝顺。」
没想到,她摇了摇头,开始向我倾诉:
「我的女儿,已经死了。」
「......」
我从老板口中得知,她是位单亲妈妈。
有个孝顺的女儿,叫向阳。
为了减轻家里负担,向阳偷偷去夜总会打工。
在下班的路上,被人拖进巷子强行侵犯。
犯事的人后台硬,有点人脉关系,用钱搪塞了过去。
倒反咬一口,骂她是妓女,自甘下贱。
受害者遭人非议,加害者光鲜亮丽。
没过多久,她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
后来,那人又找上门,扔下几沓钱。
要求向阳撤销对他的控诉。
他要出国留学,不能留有案底,得干干净净。
老板答应了男人,私自去撤销控诉。
向阳知道后,万念俱灰,在浴室里割腕自杀。
直接一尸两命!
「你是间接害死她的凶手。」
我瞥她一眼,冷冷地评论道。
老板眼泪直掉,断断续续地抽噎:
「我没钱了,付不起医药费,她需要吃药,我想她活。」
「小妹,如果你是她,会原谅我吗?」
画框内贴有向阳的照片,与我有几分神似。
她抬起头来,眼中隐含希冀,像是在透过我看着自己的女儿。
我没搭理她,藏在腰后的手快要掐出鲜血。
我的答案是:「不会。」
向阳太过懦弱,换作是我。
就算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让凶手血债血偿!
可惜,世界上没有如果。
10
「王洛,有结果了,凶手真的是张晓。」
一醒来,微信弹跳出王警官约定见面的信息。
我到达指定地点后,发现这里异常偏僻。
连个鸟影都没有!
顿时,心头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刚要转身离开,前方空地突然有个影子笼罩落下。
我背后一凉,鸡皮疙瘩骤起。
接着,腰间抵上不明的坚硬物体。
冷冰冰的,触感形状像极了枪。
「王洛,举起手来。」
熟悉的嗓音响起,我瞪大眼睛,猛地回头。
是王警官!
要杀我的人竟然是王警官!
「到底怎么回事,你疯了吗?」
「真正疯的人是你。」
他给我带上手铐,面上带了些愠怒。
要抓的人明明是张晓,为什么变成了我。
我奋力挣扎,混乱之中,不小心扇了他一巴掌。
他没有反应,一句话也不说,直愣愣地瞧我。
耳边的风呼呼地响,诡异的气息弥漫开来。
一夜之间,所有的事态发展超出了我的想象。
我明白了,肯定是张晓给他灌下什么迷魂汤。
他才会变成这样。
我大喊起来,掐着他的胳膊,双眼猩红。
「是不是张晓说了什么,你不要相信他。」
「根本就没有什么张晓。」
他额头上的青筋突起,咬紧牙齿,接着吼叫:
「你口中的男朋友,压根就不存在!」
昨晚去张晓家里,屋门打开,里面漆黑昏暗。
他以为张晓跑路,带人进去查找线索。
可惜,什么都没有发现。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
屋子里丝毫没有男人居住过的痕迹。
一点也不符合常理!
他询问附近居住的邻居,得到的回答竟然出奇的统一。
「房主是个单身女性,哪来的什么男人。」
话毕,他将我绑在车后座,启动引擎。
接着转过头说:「王洛,你病了!」
11
警察局审讯厅,我坐在椅子上,头套了个测谎仪。
「王洛,林灵是你杀的。」
王警官的语气十分笃定,看出来功课做得很足。
既然如此,没有演戏的必要了。
我抿唇笑了笑,露出浅浅的酒窝:
「蠢货,你才发现呀。」
其实,世界上真的有「如果」。
向阳自杀,我手刃仇人。
我们遭遇相似,性格不同。
她选择逃避,我选择复仇。
没人知道,亲手杀死林灵的瞬间。
我快乐得几乎要窒息!
那些让我痛不欲生的东西,终于得到了了结。
他愣了一会,露出愤怒的表情,怒斥:
「当年强奸你的是林奇,他虽然逃过了法律的制裁,最后也死于火灾,得到惩罚。」
「冤有头债有主,你为什么要残害林灵,她何其无辜!」
我用力地敲击铁桌,笑得前胸不沾后腰,泪花莹莹。
真的,好久没听过这样幽默的笑话。
纵然全天下犯罪的人无辜,她林灵都谈不上无辜二字。
还记得,那天夜晚下雪,冷得疼痛刺骨。
我从夜总会下班,走在寂静的道路上,雀跃得像只雏鸟。
兼职三个月,我终于赚够了妈妈下个月的医药费。
有了钱,买得起药,她就可以活着。
然后,在道路的拐角处,我没留意周围环境。
突然,一个喝醉酒的男人将我扯进死胡同。
他撕烂衣服,肮脏的嘴唇落在我的身上。
「混小子,天天喝得烂醉,跑来这里,冻死你算了。」
「啊——,你在干什么,林奇?」
林灵惊恐地大叫,站在胡同口看着眼前的一切,不敢进来。
「草你妈的,没看到老子在干事吗?打扰我的好事,我回家抽死你。」
男人恶狠狠地说着,往我脸上吐痰。
听到有人来,我死去的心复燃,朝她的方向伸手:
「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以为有天使的救赎,没想到是地狱的坠落。
她瞥我几眼,转头跑开,消失在茫茫雪地里。
男人抡起手来扇我耳光,抓着我的头往墙上砸去。
耳鸣眼花,血液流进眼里,我再也没了力气。
完事后,他摇晃着身子离开,将我扔在垃圾堆旁边。
我痛得麻木,嗓子喊不出声,恍惚看到个身影奔来。
是林灵!
她踢开我的手,小声地嘀咕: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你别怪我,我也害怕。」
然后,弯腰捡起地上的钱。
我攥住她的衣角,不停地摇头,祈求她别这样做。
那是妈妈的药钱,我不可以再失去了。
12
「所以,你恨她的袖手旁观,于是杀了她。」
寂静的审讯室,不知道哪个人大声地说。
试问一下,谁能够不恨呢?
我勾起个弧度,嘴唇渗出血珠。
周围的人看着我,眼神带着几丝怜悯。
僵持了很久,王警官朝我走来,俯身低语:
「那么,主人格知道你的行为吗?」
他翻开手中的医疗诊断书,指着「人格精神分裂症」那栏。
不愧是云城警局著名的办案员,真有些手段。
我抿了抿嘴角,笑容逐渐扩大。
「什么时候发现的?」
「你骂我蠢货的时候。」
没错,我是主人格在极端刺激下分裂出来的。
第二人格!
主人格精神崩溃,在自我防御与重构中,分裂出我。
后来的日子里,她以为自己侥幸地避开了男人的侵犯。
其实是将痛苦的经历丢给了我。
我是个容器,替她承载着这段不堪的回忆。
我们就像把双面镜,一面善,一面恶。
她快乐自由地生活。
我痛苦阴暗地爬行。
「这样看来,她既不知道你的存在,也不知道你杀了林灵?」
王警官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不解地问。
我接着说:「她隐约地有察觉到,甚至想要阻止。」
主人格的道德感很高,可我不同。
我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
从诞生那刻起,就决定要让林家两姐弟血债血偿。
一把火,我将林奇烧得尸骨无存。
同样,林灵也该得到应有的下场。
说实话,缘分很奇妙,主人格新租的房子对门竟然是林灵。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已经忘记有我这号人。
日子活得光鲜亮丽,不见任何负罪感。
因此,我任由主人格跟她熟悉联络,打好关系。
等到她放松警惕,我更好方便下手。
终于,我杀死她,将尸体抛在小区的人工湖里。
「那张晓又是谁,他为什么会是主人格的男朋友?」
王警官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
13
我嗤笑,有些自嘲:
「让你们查明真相的线索。」
张晓是主人格幻想的理想男友。
即使将痛苦的记忆留给我。
但在潜意识里,她仍然存有很强的恐惧感。
独居生活,无父无母,无人倾诉。
她为自己量身打造了一个精神伙伴。
「等等,你是怎么发现的?」
旁听的白大褂医生打断我,像是在找什么破绽。
「查看监控,发现主人格自问自答,口中喊着张晓。」
我垂下眼眸,有些吃味地回答。
自从主人格幻想出张晓后,我掌控身体的时间变得很短。
比起我来,她好像更喜欢张晓的存在。
一般情况下,我和主人格的转换是随时的。
在我杀死林灵后,她开始有意识地压制我的出现。
也许是怕我控制不住,滥杀无辜。
她打算将自己送进监狱!
于是利用张晓幻想出各种场景,推动自己一步步向警察揭示真相。
「你的意思是,她给我提供的信息全是精心设计过的!?」
王警官敲电脑的手停了几秒,瞳孔微张。
「对。」我点了点头。
我的能力比主人格强得多。
随着精神分裂,人格的不断转换,她的记忆出现混乱。
经常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而我暂时进入了休眠状态。
诱发我苏醒的导火线是向阳。
也是从那开始,我正式地占据了身体的主导权。
「主人格呢?她什么时候会出现。」
王警官有点无法接受,揉着太阳穴,满脸敌意。
我摇了摇头,几乎麻木:「死掉啦。」
听到这话,他脸色瞬间冷了,胸膛剧烈地起伏。
气急败坏地冲过来揪着我衣领。
「你抹杀了她,怎么可能!?她可是主人格!」
像是想到什么,他又一下松开我,往后退了两步,指尖颤抖。
确实不可能,任凭我能力比她再强,都无法逃脱掌控。
主人格是自愿的!
达成目的后,她没有任何遗憾,放弃了主导权。
她想去找妈妈。
或者可以说,早从妈妈去世的那天起。
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14
想到这里,眼前的人模糊起来。
我用舌头舔了舔泪水,是苦涩的。
我的妈妈,在寒冷的冬夜里,眼巴巴地等了整整一夜。
等不到女儿回来。
病情复发,晕倒在家中,没人发现。
等我拖着破碎的身体赶回去时,得到的却是她的死讯。
亲戚们帮忙处理后事,要将尸体送到火葬场进行焚烧。
我死死抓住妈妈的手,不肯让他们带走。
在病所工作的小姨出现,一巴掌扇在我脸上,嫌弃地骂着:
「贱货,你在外面花天酒地,自甘堕落。」
「现在你妈死了,反倒来哭嚎,装给谁看呐!?」
我摔倒在地上,只能看着妈妈被带走。
他们说的没错。
如果我不走那条路,如果我早点回家,如果......
她,就不会死。
带着强烈的愧疚,我经常陷进自厌的情绪中。
虽然痛苦,可我敢于面对现实,主人格不敢。
她是个胆小爱哭鬼,打算扔下我「跑路。」
临走前还要请我吃顿牢饭!
我忍不住笑出声,思绪跑到老远外。
这时,一阵喧闹声打破了审讯室的安静。
「陈警官,别再喊了,王队在审案呢!」
「小李,你让开,我要知道到底是谁杀了林灵。」
女人歇斯底里,推倒拦着的人,拧开把手闯了进来。
她眼神如同刀子,恨不得剜了我,恶狠狠地道:
「我告诉你,等着蹲烂大牢吧,杀人犯。」
她是林灵的大学好友,性格颇为正义,视恶如仇。
如果不是王警官拦着,估计会冲上来打我一顿。
我不是主人格的性子,开声怼她:
「你学的知识喂狗了吗?我要蹲也是蹲精神病院。」
她直接炸了,奋力推开所有人,狂扇我三个耳光。
嘴角鲜血流出,我舔得干干净净,勾唇笑了笑。
「没吃饱饭,挠痒痒吗!?」
她气得浑身颤抖,最后还是王警官出面中止了这场闹剧。
15
审批流程下来,我被押往青山医院。
云城市令人闻风丧胆,专门关押精神病人的地方。
车上,王警官翘着二郎腿,没有理我。
霎然间,轰隆!巨大的爆炸声响起。
警车刹车失控,为躲避大货车,撞上了废气的石油站。
整个车身翻倒过来。
下一秒,汹汹大火腾起。
我的上半身被卡着,动不了一点。
负责押送的两位警官从车里爬出,浑身是血。
「王队,车要炸了,我们快点离开这里!」
「可王洛还在里面,我不能见死不救啊。」
「......」
迷糊中,我听到王警官的声音,好像在与人争吵。
年轻的警官强硬拖着他远离,不想救我。
反正我是罪大恶极的人,也是应该的。
妈妈说过,童话里的天使很美好。
如果我遇到困难,它会向我伸出援手。
她骗人,我从来都没有遇到过。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砰——,爆炸声再次响起。
我失去了意识。
16
「你醒了,命还挺大。」
再次睁眼,我躺在荒地上,王警官的大脸出现在前方。
他浑身烧伤,半弯着身躯,虚弱地喘气。
我不敢置信,以为自己被炸成了个傻子。
要不然他在干什么,竟然不顾生命去救我这个颠婆。
「我看精神病院的人应该把你抓去。」
他笑了笑,从草丛中揪出一根狗尾巴草,放到嘴里夹着:
「王洛,前天我母亲给我打电话,说自己看中了个女孩。」
他从裤子里掏出手机,打开相册给我看。
照片里的女孩趴在桌子上睡觉,脸庞娴静美好。
与我长得一模一样。
我倒吸一口气,没想到店家老板竟然是他的母亲。
他没在意我的反应,自顾自地说:
「我母亲说,那天她本来想要自杀的,看到你,又放弃了。」
「她觉得你的神态像极了那个人。」
可能觉得有些荒诞,他又笑了一下,语气些许无奈。
明白了,是沾了向阳的光得他大发慈悲地救我。
可是,不需要呀,我才不在乎什么生死。
说完话,他抽出腰包的手铐朝我走来。
我没注意脚下,不小心一个踉跄,跌到他怀里。
顺势抱住他,柔声问道:「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替我和主人格办案这么久,不知道人家名字,显得多没礼貌。
「我姓王,王明,也是向明」。
这一刻,他失神了。
趁他没反应,我快速抽出他腰间的枪,上膛扣下开关。
卧槽,里面没有子弹!
「向明,你他妈的,耍我是吧!?」
他斜眼看来,似笑非笑:
「只准你装疯卖傻,不准我留有后招,这是什么道理。」
不可能的,我明明骗过了测谎仪,他怎么会知道?
似乎是看出我的疑惑,他对上我的眼睛,残忍地吐出:
「王洛,你小姨还是爱你的,肯为你伪造精神病鉴定书。」
「不过,为了宽大处理,她更愿意出卖你。」
手腕冰凉,我低头一看,双手被他戴上了手铐。
在前往监狱的途中,我陷入了沉思。
童年的乖戾,少年的孤傲,青年的悲哀。
犹如走马灯忽然而过!
有时候凝视深渊过久,深渊将回以凝视。
终于,我从受害者变成了加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