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是反派
作者: 丙丙家闹闹更新时间:2023-12-15 13:55:21章节字数:10469

陈平威是阿娘用哥哥的命换回的孩子。


他一来抢走了娘所有的疼爱,是娘巴不得捧在手心的人。


为了他有肉吃,阿娘差点把我卖给别人做童养媳,后来还是他救了我,也是他在新婚前夕一去不回,又害得爹娘和全村人惨死。


却在我嫁给陈平安的当天,轰然倒地又爬起。


眼神慌乱走向我,激动下更是嘴角溢出血丝,他吐血了。


「蝶衣,我是平威哥哥啊!」


「夫君,小叔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1


我要嫁人了,场面称得上南洲城里这么多年最热闹的一次。


来祝福的没几个,多是来凑热闹的。


只因我是个寡妇,偏还能嫁入南洲一等一的白家做大妇,所人都在猜我是如何花容月貌。


「夫人,老夫人让您再坐半个时辰,再行礼。」


「不必,吉时不可耽误。」


不等我开口,便被抱下花轿进了府,我摸向陈平安紧实的臂膀,感叹这么多年装病秧子也不累。


喜堂上,更是大逆不道拉着我只拜了两块牌位,无视眼前的薛姨娘。


众人起哄下,陈平安挑开我的盖头,一张冷淡如冰的脸浇灭围观人的热情。


人群不等说话,门口传来重物倒地声,是府中掌权的二少爷。


他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爬起来走向我,眼神破碎伸手拉我。


「蝶衣,我是平威哥哥?」


「夫君,小叔子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我害怕躲进陈平安的怀里,长睫遮盖住我眼中的慌乱,我最是怕陈平威这般神情。


人群的目光不停在我和他之间扫视,直到老夫人来带走了陈平威。


只是还没出院子,他跌在地上,嘴角溢出血丝,竟吐血了。


薛姨娘慌乱离开,临了怨毒看了我一眼,我知道她恨毒了我,可我又何尝不想啖其肉,食其骨。


我抬头看了看乌云密布的天,以后这陈府,怕是没了太平日子。


2


我啊,幼时羡慕极了陈平威。


他本该早就死了的,偏我娘是个疯子,用哥哥的命换了他。


陈平威活了,哥哥替他死在流放的路上。


「蝶衣,以后叫平威哥哥,别去外面乱说话。」


「不,我不要。」


可惜我的反抗没用,从此陈平威留在了我家,占了我的爹娘,睡了哥哥的屋子,拥有了我从没见过的东西。


我无数次算计过他,每每如此,他会替我瞒下,用一双无辜的眼看着我。


我本以为到死,我也不会与他和解,哪知转变来的那么快。


因着他自小养的精贵,来了我们这穷村子,赶上兵荒马乱,他生了很严重的病。


「蝶衣,你陈哥哥这病需要养,要肉和米,只能让你去做童养媳了。」


「你们到底欠了陈家什么,是不是为了他,我们全家都得去死!」


我心如死灰跟着人牙子走了,不到半路,一个人影拦下了,是陈平威。


他让我别怕,带我进城,卖了他入夜总会紧握着的那块玉佩。


刚回到村口,他便倒下了,高热不醒,我才知他是为了救我偷跑出去的。


他醒了,确定我还在,才敢安心睡下,一病就是几个月。


「陆蝶衣,我欠你们家一条命。」


「若是有朝一日,我得势,定当竭尽所能。」


是啊,他是得势了,重新做回陈家的少爷,可当初的话他早忘了。


亦或是他没忘,竭尽所能让我家破人亡,想到此忍不住擦了擦眼角。


3


祠堂重重牌位下方,我被押着跪下,薛姨娘尖利的指甲划过我脸颊。


老嬷嬷的手不停拧着我身上的软肉,一众丫鬟肆意看着我,她们都想赶我走。


我昂着头不肯服软,痛我也得笑着受,得不到想要的一切,我是不会离开陈府。


「哐啷!」


「姨娘,要是觉得活够了就直说,平安愿意帮忙!」


陈平安一脚踢开门,打横抱走了我。


回院子的路上,他对我发了火,怪我不去反抗,是否觉得他这个正主还护不住我。


越说越多,他说他恨十年前陈家的无妄之灾,更恨现在的无能为力,嫡出的少爷沦落成摆设,庶出的掌权。


陈家因七皇子的事抄家流放,陈老爷判刑死了老夫人殉情,又在四年后沉冤得雪。


只是帮他们翻案的人,是新任刑部侍郎薛江,陈平威的舅舅。


「衣衣,好好活着,陪我在这宅子里活着。」


「夫君,我错了,再有下次我会直接打到她脸上。」


「一言为定。」


陈平安闻言开心到就着素菜多吃了两碗,饭后,我们卧在一起晒太阳说着知心话。


阳光下,我细细打量他,二十四的年纪看起来怕有三十,想来六年流放之苦所致。


也是,没几个人有陈平威的好命,能有人替他去流放。


「他在身后,你要不靠近点。」


「夫君,你。」


顺着陈平安的身后看去,阴暗处的陈平威,正双眼猩红控诉着我,他永远都是如此,好似所有人对不起他。


我低头朝陈平安吻去,既然他喜欢心碎,我便彻底。


陈平安呆愣迎合我,待到身后那群人走开,我们尴尬相视。


我惊讶陈平安是怎么知道那些过往,他始终不肯说。


4


正是春日好时光,我们的院里却是阴气沉沉,毕竟这里是曾下人院。


饭食送来的越发差,不时还能找到点钉子头发。


「衣衣,让你跟我受苦了。」


「夫君,不要入戏太深,谁家吃苦,吃人参鲍鱼。」


陈平安是个戏精,明明身强体壮非得装病人,明明身怀巨富装穷鬼,明明心软装冷面。


他娶我,也是因路见不平。


见不得我被人浸猪笼,出头拦下娶了我,现在我才觉出味来,聪明如他怎么会看不出我的小把戏。


「夫君,可是在这之前便知道了一切?」


「猜的罢了。」


陈家兄弟俩巡铺子走了,正院里又来了人唤我过去。


我带上匕首去了,进了正院的一路阳光很好,沉沉的熏香让人头晕脑胀。


翻身当家做主的薛姨娘,摆了十足的派头。


「轻狂,别家老夫人都是花果香,姨娘不知吗?」


「也是,姨娘哪会懂这些!」


「给我打!」


不消说,几个老嬷嬷扑了上来,我被按在门口打着,一下又一下。


很痛很痛,但我的唇角却是扬起了。


我被接回院里,伤得浑身发起高热,薛姨娘不忘叮嘱不能请大夫。


我渴得想要喝水,够不到时,一双手给我递了过来,是个穿着普通的中年男人。


面露慈祥照顾我,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使唤起了他。


「小丫头,你认识我吧?」


「薛尚书,只有您才能在现在的陈府随意进出。」


我的一句话揭开了薛江最不愿提起的事,他站起身打量了四周,连连摇头。


随后,他出了院子,不用猜外面又要忙活起来。


陈平安二人回来后,薛姨娘开了家宴,席上她在众人目瞪口呆中,向陈平安行礼,并要让出,交还所有账本。


她说的情诚恳切,但眼里的不甘心就差要吃了我泄愤。


她恨我,恨不得杀了我,偏没成。


5


十八岁的冬天,我这张正值青春的冷脸被财主看上,让我入府为妾。


陈平威让我别怕,他会娶我。


「娘真羡慕你,以后跟平威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娘,他真的会留在这村里吗?」


我的右眼皮一直跳,红纸压不住的跳,瞥到在院子里踌躇不安的陈平威。


总觉得哪里不对,凑巧卖货郎来了,告诉众人陈家翻案了。


我发疯般去找陈平威,最后无奈捂着嘴哭了一夜,陈平威跑了。


我被财主带走的当夜,村里下起雷雨,雷打到家门口的老树,一场大火,一村的村民一个也没逃出来。


爹娘叔婶,我所有的亲人,连村口的大黄都成了大火中的灰烬。


「这一看就是多福村的人不积德,天谴!」


「就是,活该他们全部被雷火烧死。」


可雷火怎么会有火油味,还有他们胸口的刀伤。


我想破脑袋也弄不明白,直到财主也死了,死在本该我喝的一碗鸡汤。


我成了寡妇,所有人都躲着我,唯独久不出门的财主夫人找上了我。


「你这丫头命硬,别人几番害你都让你躲过去,罢了,我也快死了,就做件好事吧。」


「明日陈家大少会路过这里,看你自己的本事。」


我缩在墙角熬了一夜,想着这几年遭遇的意外,原来不是命硬,是有人见不得我。


是那从苦寒地出来的女人,知道他儿子受了我们这等贱民的恩惠,她接受不了。


她要毁了所有会有碍陈平威的人。


那天起,世上又多了一个疯子。


6


陈家的掌柜会上,陈平安轻而易举拿下掌柜们,薛姨娘的眼神带火,却是无力挽回。


外面下起了雨,我害怕花淋死,刚走到外面,一个人已经在给花遮雨。


浑身湿透,一双眼死死盯着我,是陈平威。


我转身就想跑开,被他叫住。


「蝶衣,已经恨我到见也不愿吗?」


「我回村子找过你们,但大家都说你们全都死在那场雷火中,我找了你整整四年,蝶衣,你到底去了哪里?」


「哪里?当然是与人为妾,做以色事人的活计。」


闻言,陈平威像是不信,又或是想到了什么,痛心疾首倒在地上。


我赶忙唤人来,又在人来后,默默退开。


四年时间里,陈平威已经有了夫人,还有了个两岁的孩子。


我和他,即便没有薛姨娘,也不可能再走到一起。


「衣衣,下雨了,别脏了裙子。」


「夫君,你看到了?」


陈平安抱起我,连说他刚刚来,不知道错过了什么,可我注意到他的裤脚全湿了。


回了屋里,他细心蹲下给我换了鞋袜,不忘说我不会照顾自己。


他的手很大,粗糙而温暖,似是能抚平我这几年受的伤。


我好像很多年没被人这般对待过,一时激动,眼泪落了下来,滴到他手上。


他抬头望向我,眼神里满是悲伤。


我们没有说话,伴随着屋外噼里啪啦的雨声,我们抱着彼此过了一夜。


「姨娘,少夫人还没起来。」


「滚开,勾三搭四的贱人,你非得要把我的平威害死,是不是!」


「薛姨娘,话可不能乱说。」


陈平安推开咄咄逼人的薛姨娘,让她离开。


哪知走出院子的薛姨娘,下一刻又返回,跪在了我面前。


她在求我。


7


屋里让人只觉得冲脑仁的药味,还有随意丢在地上的血帕。


一个清丽妇人迎了过来,是陈平威的夫人,沈意。


眼睛里写满了疲惫,拉起我往里间走去,我看到了面黄肌瘦的陈平威。


短短几日不见,他廋脱了形,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蝶衣,你终于来了啊,我好想你。」


「陈平威,过往如云烟,你我都已经有了各自的新生活,何苦呢?」


「蝶衣,我没有负你,那日。」


我支着耳朵听后半句,没想到他就这么死了,到最后给我留下谜题。


陈平威死了,死在了我眼前。


我突然觉得胸口很痛,但更多的是酸。


他说死就死了,我们一村人的冤屈哪里去讨。


薛姨娘在府上骂骂咧咧几日不休,还是薛江来管住了她。


「衣衣,你还恨他吗?」


「说不清。」


我靠在陈平安的肩头,不知不觉算起我身上的伤,有财主留给我的烟疤鞭伤咬痕,甚至最隐秘的地方也不曾被他放过。


感受到身旁的陈平安的靠近,我慌了,发狂推开他。


我这般的身子,要是被他看见,他会恶心吧。


我把陈平安赶出了屋子,靠在门上捂着嘴哭,这一幕让我仿佛回到四年前受辱的夜晚。


本该是我和陈平威的新婚夜,来人成了年近不惑的财主,我被一次次折磨,偏死不掉。


「陈平威,我恨你,你为什么不能说好的护着我!」


「陈平威,你凭什么就这么轻松死了!」


压抑已久的悲痛,如脱缰之马袭来,我哭得差点晕了过去。


直到外面闹了起来,薛姨娘不见了。


8


丫鬟跪在地上哆哆嗦嗦说找不到薛姨娘,满府人到处去找。


众人寻了几日也不见去向,本该回京的薛江得知消息返了回来,他说要搜查全府。


薛姨娘就这么消失不见,成了一宗悬案。


薛江沉着脸审问众人,眉毛簇在一起,院里气氛死寂。


问到我时,问了个让我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你母亲可是叫梦鱼?」


「不知,只是我爹常唤她梦姑。」


前刻还面色如常的薛江,突然失了脸上的血色,整个人苍白至极。


步履跌宕独独唤我进了书房,从他随身掏出一副小像,画纸用的是最贵的金丝纸,能看出时常被他翻看,保管的极好。


小像慢慢打开,画上的人我再是熟悉不过,是少女时的我娘,浅笑吟吟。


薛江看到我眼里的确定后,跌坐在椅子上,慢慢说起了我娘的过往。


「若我不是薛尚书,想来该和你娘在乡间做对男耕女织的恩爱夫妻,但为了梦想,我放弃了你娘,她没了音讯消失不见。」


「大人可曾后悔过?」


薛江没有回答我,继续说起过往,两个自小在乡间长大的孩童,日日粘在一起。


直到命运之神眷顾了薛江,田间地头玩闹的泥孩子被人发现聪慧,从此他进了书院,日日想着读书,与只知道地头说闲话的我娘,成了永不可能的人。


他娶了恩师的女儿,善解人意的小师妹,我娘远嫁进了深山里。


在他以为故事到这里了,我接过话头说起了后半段。


「你的亲外甥遇难,我娘用自己的亲儿子替他换命,他病重,我娘甚至打算把我也卖了。」


「这么多年,我一直想知道我们欠了陈家什么?」


「如今才知是外甥肖舅。」


我刚说完,薛江晕在了我面前。


不过不是激动,是中毒了。


9


整个院子围得密不透风,一只蚊子也逃不出去。


我还在纳闷谁来了时,气质华贵的薛夫人走了进来,厉声言词让我们别插手。


薛江中的毒,城内大夫皆束手无策。


人群焦急时,陈平安带来了城内的巫医。


「是血咒,用大人的血亲下得咒,只有找到人才能解咒。」


「几位公子都在京城,南洲城里的只有姨娘。」


「去找!」


薛夫人一令下去,暗处一队悄无声息的人出府忙活去了。


我悄悄打量她,有个大儒父亲的她,没有我想象中的书卷气,反倒是带点英气,像个女将军。


站在那里便是人群焦点,而我娘,只是一介村妇,如何比得。


陈平安注意到我的暗自神伤,把我手放到他胸口,说起了让我羞红脸的话。


「衣衣,我不会说话,但我保证我没什么青梅竹马。」


「夫君,难道遗憾了?」


「衣衣,我不会负你。」


我脸红心跳瞪了一眼,抽回自己的手。


待到人群散开,我躺在小榻上,想起了陈平安的话。


那日寒冬,河水冷得刺骨,我被安排好丢人河里,是他忙里忙慌救了我,最后差点淹死自己。


外表冷峻的他,也不知从何时起成了我的依靠。


但想到这一身的伤,我嘴角的笑容又沉了下去。


「衣衣,你到底在怕什么?」


「夫君,你真的想知道吗?」


我点燃烛火,在他面前一件件褪下衣衫,一具满是伤痕的身体出现在他眼前。


我强撑着站立,紧盯他的双眼不放,等了许久没看到厌恶恶心,反倒是心疼。


他在心疼我,不等我反应,他抱住了我。


「对不起,我来迟了。」


「夫君,你?」


「衣衣,我没时间了,别说话。」


入夜,相拥而眠,我睡了四年来第一个好觉。


10


晌午的院子里,我和陈平安一起画画。


正说着,丫鬟来报,薛姨娘找到了。


我拉着陈平安往前院走,却是摸到了他出了一手的汗。


「哥哥,威儿,哥哥,我就喜欢陈老爷,做妾我也愿意。」


「老夫人,姨娘这是疯了。」


「陈老爷,陈老爷,你来了,你身边的女人是谁啊?」


疯疯癫癫的薛姨娘推开了我,拉着陈平安念叨个没完,她把陈平安当成以故的谢老爷。


连绵不绝的情话,从花市偶遇到使离间计让夫妻分心,她说的越多,陈平安的脸色越发不对劲。


还好薛夫人出来了,拉走了薛姨娘。


我勾了勾陈平安的手心,告诉他,无论如何我都在。


我们二人正情浓,屋里乱了起来,薛姨娘不让割血,闹着要出府。


边喊起了沈意的名字,说送她回来,骗了她。


带走薛姨娘的人竟然是沈意,打陈平威死后一直默不作声的她。


「你们别试了,用姨娘的血没用,我用的是平威的血。」


「沈意,你这是为何?为了你们陈家一事,你舅父可是费了太多心思。」


沈意走上前,步伐缓慢,我这才发现她有孕在身。


她的脸上全是泪水,眼里是痛苦是愤恨,说不清的复杂。


「你们逼死了平威,我也想让你们试试失去爱人亲人的感觉!」


「逼死?」


沈意手指向我,摇了摇头,说她也有罪。


她不该喜欢上陈平威,不该算计嫁给他,不该一次次用药逼陈平威和她同房。


或许是怕我不信,还把当初我让人送到陈府的信物拿了出来。


她说她一直想不明白输在我哪里,陈平威临死想的还是我,直到这段时日,她才想明白。


「平威,是被我们活生生逼死的。」


「沈意,当年,这亲事可是你自己上赶着的。」


慈眉善目的薛夫人,厉声训斥道。


还不等说完,沈意说出了更多让人震惊的秘密。


11


沈意捂着肚子,说起了多福村的事。


听到这里,我再也控制不住站了出来,问她村子的事谁做的。


她怎么也不肯说,走近打量我,说她很嫉妒我。


「我就知道这么多,你自己猜吧。」


我和陈平安不约而同看向趴在门口的薛姨娘,这件事她做的最有可能。


陈平安对我笑了笑,拿出一块手帕扔了出去。


雪白的丝帕泛黄,绣着迎春花,边上带点火烧的痕迹。


府上人人都知道,薛姨娘的最爱便是迎春花。


「姨娘,您若是真疯了,那这副画像,我可就烧了。」


「不,不要!」


薛姨娘浑浊的眼眸恢复清醒,抢走了陈平威的画像,眼泪落下的瞬间,眼神回归往日的犀利。


她愤恨凝视着我,眼神如刀,想撕碎我。


她容不下我这样的下等人接触她的宝贝儿子,可没有我们一家,陈平威哪还能等到她回来。


薛姨娘扑向我,扯住我的头发叫骂,没了贵夫人的气度。


陈平安反手束缚住她,让她冷静。


「贱人,你们都是贱人,都想毁了我的平威,我要杀了你们!」


「杀人?你四年前已经杀光了全村人,你还想要杀多少人才能满足,我们陆家不欠你的,是你欠我们的。」


「我没有,我只是接走了平威!」


薛姨娘的话打破我四年来的怀疑,她伸手发起毒誓。


说她没有,她只带走了即将跟我成婚的陈平威。


说完她好像想到了什么,目光看进屋内,那里是薛夫人。


娘和薛江的事,还有薛夫人的暗卫。


12


薛夫人面容憔悴不少,我们走进屋里,她正陪在薛江身旁悉心照料。


我看到药碗里红色的汤药,那是人血。


「来了啊,我早知道会有今天,没想到会这么快。」


「别看了,血是我的,我怎么可能舍得让江哥喝旁人的血。」


她卷起袖口,手臂处血淋淋的刀口,她的语气是炫耀,还有得意。


不缓不急开口,说起了我娘,她对我娘的嫉妒,还有薛江多年从未放弃的找寻。


她恨透了我娘,无时无刻不盼着我娘死去。


「多福村的那场火不错吧,我做的,你娘真是痴心妄想,她嫁了不了江哥,就想着你嫁给陈平威,我怎么可能让她如愿。」


「我让人凌辱了她,活生生弄死了她,至于那些村民,只能怪他们运气不好咯。」


薛夫人话说一半,躺在榻上的薛江睁开了眼,伸手掐住了她。


我简直不敢相信,温柔和蔼的薛夫人会是真凶,她杀了所有人,没有一丝愧疚,只觉得我娘和村民该死,他们的死在她眼里如同蝼蚁。


可惜她失算了,薛江的中毒不过是和我配合的一场戏,为的是查出真相。


几日前我和薛江说出我的怀疑,他义正言辞相信薛姨娘。


他说他的妹妹只是贪慕虚荣,杀人,还是那么多人,她没胆子。


于是,我们设了局,没想到真凶竟是谁都不曾怀疑过的薛夫人。


「难怪,难怪嫂子你急着让我带走平威,还直接打晕了他。」


「原来是你要杀人。」


「闭嘴!」


薛夫人吼叫让薛姨娘闭嘴,手中一动,那队暗卫又出现了。


她推开薛江的手,怒骂起来。


骂薛江忘恩负义,娶了她却冷待她,还总惦记着一个乡下农妇,她可是好贵的孟家血脉,才不会忍受这样的羞辱。


我按下发簪就想杀了她,陈平安拦住了我,他说他来。


13


异变却是突生,她挟持了薛江。


「退后,让我离开,不然你们都要死在这里。」


「孟婉,你到底要做什么?」


「薛江,我不够爱你吗?你入我爹门下时,冬日连件御寒的冬衣也没有,是我为你准备,还要照顾你的傲气,偷偷送给你,薛江,我一辈子只在你身上作伏低小,你凭什么怀念她!」


或许是气急了,孟婉的刀入了薛江身上,鲜血慢慢渗出来。


孟婉又开始害怕起来,吼着暗卫要给薛江治伤。


薛江温柔看向我,他的眼神带有决绝,我害怕起来,大喊不要。


可惜来不及了,薛江死了,自己撞在孟婉的刀下死了。


「江哥,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杀人。」


「孟婉,我一生为官,不是为了荣华富贵,是为百姓申冤,如今你确实让我知道,你为了我杀了一村百姓,你让我好恨自己。」


「江哥!江哥!」


薛江合上了双眼,孟婉和薛姨娘哭得死去活来,我靠在陈平安的怀里落泪。


薛江对我娘,早没了什么情爱,不过是年少时的亏欠。


我娘知道,我也知道,所有人都知道,偏孟婉不信。


我和陈平安刚想走出门,孟婉带人来了,她要我们把命留下,她不能接受薛江的死,她要把一切怪在我身上。


一队暗卫完全现出身形,每个人手上一把利剑,层层包围住我们二人。


「衣衣,退后!」


「陆蝶衣是吧,你害得我失去了江哥,我也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总该也得让你死个明白,你的陈平安也不是什么好人。」


我转头看陈平安,他却捂住我的眼睛。


下一刻,暗处走出数不清的兵士,拿下了这帮暗卫和孟婉。


14


听说孟婉也死了,死在入狱后的第一个夜晚。


临死她念叨的不是薛江,是我的名字。


我对当日她没说完的半句话越发好奇,可陈平安只告诉我不要多想,或许是她觉得快死了,故意让我们难受说的话。


但平安,你为什么耳朵红了,这不是你说谎才会有的动作。


「衣衣,你有了身孕,别多想。」


「以后这陈家会有更多孩子,咱们别因为这些不相干的人劳烦心神。」


我点头说好,心里越发不对劲。


那日的事,陈平安说他老早觉得不对劲,所以找了城主借兵。


士农工商,陈家只是商户,城主怎么会同意借兵一事。


太多的疑惑随着肚子慢慢变大,我也没去多想。


陈平安完全接管了陈家,把陈家的商行做的比以往还要好,他的脸上笑容多了起来。


薛姨娘在薛江死后,真的疯了,被送去乡下老宅养老。


沈意的孩子出生了,她闲来无事总喜欢来找我说话,问我陈平威小时候的趣事,我说的不耐烦了,她还能听入迷。


「你也快生了吧,等你生了,我给你一件东西。」


「好,真是神秘,你们一个个的。」


春去秋来,初雪落下的那天,我的肚子发作了。


疼了一天一夜,陈平安害怕得在佛前跪了一天一夜,我打趣他有什么亏心事不成。


还好,我平安生下了一个女孩,粉嘟嘟的,让陈平安喜得说不出话。


他坐在床边,看着孩子,取名寒酥,意为初雪。


满城人都在议论陈平安对我的好,说叫我坐月子也是他在照顾,我生孩子他在哭,我打个喷嚏他都会心疼半宿。


城里数不清的女人羡慕我,只有我脸色越来越沉。


15


寒酥百天那日,陈平安握着我的手,说这日子真好,跟梦里一样。


一把匕首放到他的脖子上,他的酒意醒了一大半。


「衣衣,你这是?」


「陈平安,你午夜梦回可会怕?你杀了人偏还能安然无恙娶了我,承诺对我好,那他们死了的人呢?就这么枯骨黄土了?」


「衣衣,我错了,你给我一次机会,我真的不知道多福村里的是你家,我真的不知道。」


四年前屠村一事,孟婉一介京城妇人,怎会找到多福村那穷山沟沟,给她提供地方的就是陈平安,是当时急着讨好孟婉,拿回陈家的他。


孟婉死的那天,陈平安急吼吼带兵杀人,就是怕孟婉说漏嘴。


偏他最没想到的人,陈平威找到了证据,并留了下来。


寒酥满月之日,沈意把信封给了我,里面有一枚玉佩碎片,我再是清楚不过。


陈家两兄弟一人一枚,陈平威的为了救我卖了,这一枚是陈平安留在火场的罪证。


「你为什么杀了我所有亲人,还要娶我?」


「若我早知我会在河边对你一见钟情,我不会干下那等恶事,我只是想要拿回陈家,不想让爹娘泉下有知。」


「所以用不相干的人命,也是划算的吧,对你来说?」


我已经哭的没了眼泪,打看到碎片那天,我每日对着陈平安,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折磨。


阿娘死前的惨叫,村里人散落四处的尸首,我再也没有的家,桩桩件件告诉我,我和陈平安再也不可能回到过去。


陈平安,为什么那个人要是你。


我们面面相觑对视,还是他先动了。


16


陈平安抢过匕首就往他身上去,霎那间,里间的寒酥哭了。


匕首入肉的声音传来,陈平安选择了自己动手。


他的嘴角流出血丝,凄然一笑看向我,说起和我的第一次见面。


「初见你,那日寒风刺骨,猪笼里一袭素衣的你,眼神却是视死如归的坚定。」


「可周遭人迟迟不往水中放你,还有你看似素面朝天,但费了心思的头发,和身上我最爱的沉水香,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有人这么为我用心。」


「衣衣,守住陈家。」


陈平安也死了,死在了我怀里,死在寒酥撕心裂肺的哭声中。


我的大仇得报,但我怎么也笑不出来。


都死了,陈家只剩下我和沈意。


偏沈意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没两年,她也走了。


我一个人守着大宅子,总会想起陈平威的话,他说陈家有很多花花草草,每天都是热热闹闹,可好玩了。


现在想来,我忍不住唾了他一口。


骗子,这里明明只有看不完的账本,理不清的烦心事,和散得比谁都快的人。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他们都长大了。


「老夫人,大公子喜欢上一个贫家农女。」


「随他去吧。」


番外


1


我从小恨极了姨娘,他让本来恩爱的爹娘反目,让我失去了爹的疼爱,让我多了个爱抢东西的弟弟。


十四岁那年,陈家卷入大案,抄家完了。


爹娘都死了,流放的前夜,弟弟跑了。


后来队伍里多了个跟他一般大的男孩,顶替了他,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无聊,没事去听那男孩说他的妹妹。


「我娘不知欠了你们陈家什么,要我来替死,可怜我妹妹以后没了我这个哥哥护她。」


「我妹妹长得倒是挺好看,就是凶巴巴,总爱冷着脸,其实她人不错,只是我爹性子懦弱,我你也看到了,很多时候都得她自己。」


「真是个有意思的姑娘。」


一场大雪后,他生了病,流放的路上死人不要太寻常。


他就这么死了,到死还在惦记他妹妹,我握紧他的手。


忍不住许下了诺言,好让他安心。


「我娶她,照顾她。」


「好,大哥。」


没想到我宽慰他的话,后来成真了。


我在极寒地流放六年,不同于薛姨娘有人照料。


我从曾经不可一世的大少爷,到为了一块肉能跟人打架,在这里,我没把自己当人。


还好,我熬了出来,我有了自己的财富。


也在这年,陈家翻案,沉冤得雪,我们要回南洲城了。


「平安,你叫平安是吧,帮我办件事。」


「做了,你就能要回陈家,我会助你做回陈家的大少爷。」


薛夫人找到了我,面对眼前的巨大诱惑,我选择了答应。


一张纸条上的地址,我带人找了过去,安静祥和的小村庄,在我眼前,慢慢化为乌有。


突然,我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对。


2


村口的大槐树,村里家家的篱笆院墙,还有左边数第六家院墙上写着陆巡。


这里竟然是那个男孩的家,我发疯跑回去,想着救他妹妹。


还好,还好,他的妹妹不在家。


远去时,我慢慢回头看过去,跪下给全村人磕头。


我想活,想堂堂正正的活。


「处死她,处死她这个贱人!」


「这个不祥的女人,处死她,马上!」


我本是路过河边,随意抬头一打量,那女子好生眼熟,我的脑袋里瞬间记起她,是男孩的妹妹。


我跳下马车,救了她,并承诺娶她。


大婚当日,讨厌的庶弟见到她,晕倒了,我害怕起来,害怕她同少年时我最爱的弓箭般,被抢走。


「主子,二公子当年就是寄养在陆家,不过他大婚日跑了。」


「陆姑娘才沦落为妾,过得并不好。」


「好,别说了。」


我听不下去了,庶弟那个缩头乌龟,他一次次逃离,毫无男人的担当。


以后他是我的衣衣,不是蝶衣,是我一个人的衣衣。


我望向院子里摆弄花的衣衣,回忆起之前那个吻,心底生出我压抑不住的保护欲,我要护住她,不会再让她受伤。


我拼了命对她好,她的笑容多了起来。


一日大雨,我想着她的花,奔过去看到庶弟纠缠她。


我站在原地不敢动,衣衣,别离开我。


「夫君,你在怕什么?」


「我怕你离开我。」


是的,我的身上背负了一个随时会让衣衣离开我的秘密。


3


我接手了府上所有生意,一切都好起来时。


庶弟死了,我从小讨厌到大的他死了,衣衣还在为他落泪。


府上的怪事频发,我知道是薛姨娘在捣鬼,不安的感觉强烈起来。


薛夫人做的事终于爆出来,刚正不阿的薛江自尽死了,我好像慢慢能看到自己的结局。


「夫君,你有什么亏心事吗?」


「没有。」


我牵强说没有,却在衣衣生产当晚,第一次信佛,跪在佛前一整夜。


若我有罪,别牵连到她们身上。


初雪落下时,我的寒酥出生了,孩子的眼睛干净透亮,照得我心里慌乱不已。


衣衣近来晚上总是哭,看我的眼神也冰冷了。


我知道,时间快到了。


「衣衣,守住陈家。」


我选择了和薛江一样自尽,倒在衣衣怀里,我看到她为我落泪了,真好。


恍惚中,我记起了那块玉佩是如何碎掉。


原来是村口的大黄,死前咬了我一口,恐惧下,玉佩掉落。


衣衣,我错了,我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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