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大的亭子里,一位夫人坐在石椅上,望着外面的风景,黄色绣着凤凰的碧霞罗,逶迤拖地地粉红烟纱裙,手挽屺罗翠软纱,风髻雾鬓斜插一朵牧丹花,黛眉开娇横远岫。她长得也算是难见的美人,是那张略显疲劳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忧愁。
她微微偏了偏脸,问了一下旁边的一个婢女 : "老爷,今天真的不回来了吗 ?"那个婢女叫柳鸾,是霍岚夫人的陪嫁丫头,年纪看着不大,却显得稳重老成一些,还是霍岚夫人的心腹,她从小伺候夫人,懂得夫人的喜好 也是夫人在将军府唯一信任的人。
她脸上的神情明显复杂了许多,柳鸾想了一会儿,答道:"夫人放心,将军一定会回来的,今天可是夫人您的生辰,所以,将军无论多忙,也会赶回来的。"霍岚夫人苦笑了一下":柳鸾,你心里面想什么我都知道,将军是不会回来的,他此时,哎,他此时一定在和那些酒肉朋友 "
她没有再说下去,无奈地摇着头,柳鸾的眼里闪过一抹凄凉,有些事情,下人们也是无能为力的。霍岚夫人起身,叫柳鸾去把房里的那把蒲公英拿来,柳鸾点了点头,便下去了,她看着四周,淡淡地对周围的丫头们道"都下去吧。""是"下人们都退下了。不一会儿,柳鸾把那把蒲公英拿了上来,霍岚夫人接过,道"你也下去吧!""可是夫人……"柳鸾说道,霍岚夫人无力地摆了摆手":宾客们等会儿才到儿,本夫人会把控好时间的。""好吧,那奴婢先退下了。"柳鸾只好走了。
她轻轻地握住那把蒲公英,吹得一口 ,漫天雪白的蒲公英便向远处飞去,她的眼里仍带有启盼。
当年,大将军只不过是一个穷小子,而霍岚夫人却是丞相之嫡女,也是当时的池城第一美人,媒婆都快把将军府的门槛踏坏了,而他李仇天也是追求者之一,倾权朝野的霍丞相只想女儿开心,并没有打算把霍岚茹嫁给什么王孙贵族,一辈子都泡在后宫的恶斗中。李仇天的一片真心感动了霍岚夫人,也感动了霍丞相,并把女儿下嫁给她。起初霍岚夫人嫁进来几天,李仇天与她相敬如宾,后来借着岳父的力量,当上了大将军。待他有了足够的力量不再惧畏霍丞相时,便露出了原来的面貌,渐渐冷落霍岚夫人,先是对她爱理不理,又是三妻四妾,最后还是弥补不了他的野心,天天不是泡在烟花之地,就是出去会狐朋狗友 。而她也没有办法。
这时,一个女孩从后面悄悄地跑过来,她便是霍岚夫人唯一的女儿,李心儿。他黑如泉的长发在雪白的指尖滑动一摞摞的盘成发鬓,翠色的丝带腰间一系,肤无需敷粉便白腻如脂,顿显袅挪的身段,倒也是个清纯漂亮的女子。
李心儿贼贼地一笑,掂起脚来,悄悄地走到霍岚夫人的背后,突然捂住了她的眼睛,并且故意变了一个声音":猜猜我是谁?""整个将军府,也只有李心儿这个皮猴敢这么做了。"霍岚夫人无奈地道。"都那么大个人了,还玩这种幼稚的游戏,也不怕嫁出去。"李心儿一脸扫兴,吐了吐舌头李心儿撒起娇来"心儿才不嫁呢?心儿要一直陪着母亲!":柳鸾姐姐叫我来看看您,说是不放心,您今天心情不好!"霍岚夫人赶紧转过身去,用帕子擦擦脸上的泪痕,才慢慢地转过来,瞥了她一眼:"哪里哪里,为娘没有心情不好,要是真得心情不好,就你刚才那个举止呀!我都可以罚你跪地三天!""啊!好怕怕哟!娘亲最坏了!"李心儿故意变了身开玩笑着。
"咦?这是什么?"李心儿往霍岚夫人背后探着,发现有一束白白的东西,"没什么?"霍岚夫人的眼神黯淡了下来,东飘西飘着,准备引开话题。李心儿却不肯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既然没什么的话,那娘……就给我看看吧!"于是,就不由分说地去抢"哎哎,别,算了,娘告诉你吧!"李心儿见目的巳达成,满意的点了点头。"心儿,来,你坐下。" 霍岚夫人扯了扯李心儿的衣襟把她拉下来,她很自然地坐下来,脸上的表情也不再是调皮捣蛋的了,反而有许些认真,霍岚夫人叹了口气,娓娓道来:"有些事情,本是不该跟你说的,可是你也慢慢长大了,心儿,你也应该知道些什么了,这些年你看在眼里了,你父亲对为娘是越来越冷淡,娘知道,也许有一天,娘和爹会分开,唔……是也许,可是有一天,你必须要学会独立,在那之前,我希望在这将军府,和你爹有着最后一些美好回忆……"
"不过,母亲,这根吹蒲公英有什么关系
呀?""心儿,当你思念一个人时,蒲公英就会托着你的思念。"李心儿似懂非懂,只是道"娘亲,想爹了吗?霍岚夫人连忙转移话题"宾客们都到齐了吧!走了。" 可是李心儿直视着她的眼睛,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是的,娘想爹了。"霍岚夫人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呜哽着,她真的……好难受,再也忍不住了"娘……真的真的……好想你爹呀!"两行清泪滑过脸狭,他回忆着,这些年点点滴滴的辛酸和苦楚,身上扛着母亲的担子,和丈夫的冷落,想起当年大将军求婚时的模样,以为自己拥有了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远离后宫的恶斗,本以为自己一世无忧,本以为自己可以和那个他白头偕老,她怀念,回忆着自己从前的模样,当年的池城第一美人,流芳百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快踏破丞相府门槛的求婚者。那时候的她,还是被霍丞相捧在手里的掌上明珠。过着千金大小姐般的舒适生活。整天无忧无虑的。
如今,站在镜子前现在的自己,显得十分瘫肿,有着几条抹不去的鱼尾纹。早就没了当年那般意气风发了。
她起身,拉起李心儿的手儿,朝正厅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