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缓缓关上。

玖华回头,血红色的阳光照在朱红色的宫墙上。

似乎有宫车在不远处驶过，不知载了谁人。

玖华笑笑，眼底却血红。

入冬了，快下雪了呢。

玖明国一六七年，四公主暴毙。

“玖华，玖华”

很长一段时间，玖华似乎都能听见母亲的呼唤。

转身，却是满园枯木。

“郡主，大公主来访。”归儿轻声唤着。

玖华睁眼，转眼对墙:“不见。”

“郡主……”四公主死后，郡主闭门不见大公主。

虽说不合礼数，但因为四公主的死倒是没有人多说什么。但归结到底，总是避而不见也不是办法。归儿想着，还是得劝小主子。

“说了不见！”玖华许久未进水的嗓子沙哑。

归儿轻声叹气，不知做些什么。

“我……真的不想去……”嗓子沙哑着。

归儿无奈轻声出门，快步穿过庭院。

大公主坐厅内，逗着厅内的雀。丹凤眼风情万种。身边的婢女一声不吭，安静的诡异。

“公主，郡主已经睡下了。”归儿行礼。

“哦，那我来的又不巧了。”大公主轻笑“只是这四妹不在，整个府都要华儿打点，这华儿……”

归儿低头。心里盘算着如何对付大公主。

“也罢了，告诉华儿好好歇息。”

“回府。”大公主加大了音量。

“恭送大公主。”

“这郡主对公主闭门不见，难不成知道四公主的死与公主……”偌喜是大公主身边的旧人，打大公主出生就跟着大公主，口角伶俐，心思缜密，到算是大公主的心腹。

“她知道又怎么样，更何况，她这种性子，知道说不定……”大公主笑。这四妹虽然不得宠，但终究是母皇的公主。有暗线报，母皇暗地里已经派人查四妹的死因。说不定查到了什么，而这蠢货生出来的蠢货，说不定能让自己洗清嫌疑。

一向了解主子的偌喜先楞转笑：“那小丫头能有什么脑子。”

“这性子倒是随了四妹。”大公主道。也是这性子，让那老四至死都得不到母皇的宠信。

当今四国鼎力，而玖明国自开国便是女帝掌权。都说皇家无情，身于皇家，是荣耀，也是悲哀。

骨肉亲情在权力诱惑下大概不值一钱。

送走了大公主，归儿转身吩咐了小丫头几句：“煮些清粥送到郡主房里去，再备些清淡的点心。”

进了屋，玖华依旧睡着，丝毫不动。归儿坐到床边道：“郡主若是不在意自己的身子，怕是只能看着凶手逍遥自在。”

床上的人动了动，无声。

归儿接着道：“可怜了四公主，走的不明不白，大致永远也不明不白了。”

“我又能如何，连母皇都说，母亲是因为生病……”玖华翻身坐起，眼眶红红。

“郡主觉得这个理由能说服谁？”归儿拿大衣给玖华披上，接着道：“奴婢不敢揣测圣意，但是，听说，大臣们都是不信的，不过不敢多言。”

玖华不过13岁，此刻哭红了眼：“就算这样我也没办法，你也知道，这事情本来就是大姑姑……”

“郡主能推断到是谁，难道还不知道怎么做吗？”归儿虽说是奴才，四公主却待她如姐妹，给四公主报仇的心绝不比玖华少。

“那你说怎么办？”玖华揉揉眼睛。

归儿按下玖华的手，用手绢擦拭小主子的脸。“事情计划的再周密，也要有人去做，只要找出谁做的，便不难了。”

“归儿……”玖华愣愣，“让若清去吧。”

若清是四公主幕僚中一直不为人知的一个，善易容，以假换真。

“是。”归儿应：“郡主先用些东西，不然怕是会病倒。”

见玖华默应，归儿对小丫头道：“准备清粥和点心端上来。”

四公主，归儿一定为你报仇。归儿搅着清粥，眼神凌厉。

当朝圣上有6个女儿，四个儿子。大公主身材高挑，姿色出众，富贵雍容，且口碑极好。大臣称其足智多谋，圣上也常赞其孝。二公主生来残疾，圣上对其愧疚，封王封地，倒也富贵自在。三公主被称玖明第一美人，如清水芙蓉，像极圣上年轻之时，不知是否为此，圣上格外宠爱这个公主。四公主却是最不受宠的一个，最大原因便在其父妃，那个背叛的男子。五公主随性不争，爱游山玩水。六公主尚小。

四个儿子，两个已经娶妻，剩下两个圣上倒也不怎么管，任由其读书玩乐罢了。

“公主，郡主果然有所动作。”偌喜倒茶。

大公主眯着眼睛笑：“蠢货到底是蠢货。”轻抿一口茶：“你布置好了吗？”

“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布置好了，就等着四公主上钩。”偌喜心里嘲笑，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也和大公主斗，也配。

“那如此，我们便等着看戏便是”大公主笑道。“不知道母皇会被她气成什么样，到也是出好戏，我就陪她演一演。”

郡主，可别怪姑姑狠心，你死期到了罢了。

“郡主，别怕。”归儿给小主子穿衣，轻声安慰。

“那人已经什么都招了，郡主只需要一一禀告陛下便是。”

“人带着了吗？”玖华道。

“带着了，只要公主传唤，便能出来作证。”归儿回答：“郡主请放心便是。”

皇宫还是原来的样子，威严雄伟。怎么也不会因为宫中人的离开而有所改变，也就是它，见了一个又一个人年华逝去，一个又一个人为那个位置费尽心机，甚至搭上性命。

“玖华拜见圣上。”玖华行礼。

“免礼。”皇上道，“听说你前几天病了，现在好些了吗？”

“回皇奶奶，好多了。”

“那便好。”皇上轻声。

玖华抬头看身着黄袍的女人。因为保养之故，年近四十却如三十模样。面色红润，柳叶眉，水杏眼，此时妆容庄严却因为眸子而透着妩媚。

“我看你折子，说密儿的死你有发现？”圣上问。说到底，她也不信一向健康的四女儿会一夜病倒。

“是，但是此事与大姑姑相关。”玖华轻言细语。

皇帝皱眉，却没说什么，这几天自己的密子去查，也说和大公主有些许关系，却无法深查。此时，华儿却突然上奏折，皇帝不由得不疑心。

“让大公主来，当面对质。”皇帝皱眉道。

月儿你可别让我失望才是。皇帝默然。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心早就偏向了大公主。

“参见母皇。”玖月得道传令后赶来，说是得到传令赶来不如说是早已经准备好了。

“平身吧。”皇帝道。“听说，你对你四妹的死很上心啊。”

玖月心中冷笑，哼，华儿，你也该陪你那母亲去了。

“臣女与四妹感情甚好，臣到今天还不能接受四妹的离开……”说着，玖月的眼眶一红，落下泪来。

“大姑姑又是何苦。”玖华冷笑。“皇奶奶，华儿要是没有确切的证据，绝不敢上奏。”

皇帝点头，若有所思。“那你说的证据是什么？”

“华儿，姑姑知道四妹的死对你打击很大，也知道是我没有照顾好四妹才会让四妹体弱生病，你这样……”玖月泪水不断。

“带证人吧。”玖华道。

两名侍卫拖着一名浑身带伤的女子入殿 。

“就是他下的毒。”玖华看见女子，想起母亲死前的痛苦不由得浑身发抖。

“你知道什么，最好老实一一交代。”玖华怒视女子道。

“启……启禀陛下，奴婢什么都不知道，是是、、是她”女子惊恐万分，突然见看见大公主，指向大公主“她让奴婢在四公主的药里面加的东西，奴婢不敢不从啊……”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根本就不认识你……”玖月跪下哭诉“母皇明鉴，臣女并不认识此人，何谈下毒。”

“证人都在，大姑姑还有什么好狡辩的？”玖华亦跪下，“求皇奶奶给母亲一个公道。”

皇帝揉揉眉心，“你说是大公主让你下的毒，可有什么证据。”

“奴婢……奴婢，”女子似是一狠心，“奴婢房中还有大公主给的药的残渣，四公主死后，奴婢害怕，奴婢不敢处理这些东西，就一直藏在房里。”

皇帝点头示意，一名护从道：“是。”

“月儿，你有什么想说的？”皇帝道。

“臣女相信，清者自清，母皇圣明，定会查明真相。”玖月深深行礼。

不多会，侍从带着一个盒子回来：“启禀陛下，在房中查到的东西。”

“打开。”

“是。”

盒子打开，里面有一个纸包，纸包里果然是药物粉末状残渣。

“姑姑还有什么好说的？”玖华道。“人证物证具在，这些东西，要不是有人指使传递，他一个小小的侍女怎么可能会有？”

玖月再次行礼哭道：“臣女实在是不知道……为何……”心中却是冷笑，华儿怕是你再也得意不起来了。

皇帝依旧揉着眉心不语。侍从忙给皇帝填茶 。

“你是什么时候做的？”皇帝突然道。

“回回陛下，奴婢记得在三公主的寿辰……”女子哭道。

此言一出，皇帝和玖华皆是脸色一变。

“你再说一遍，是什么时候？”皇帝怒道。

“三公主寿辰……”

玖月哭道：“臣女在三公主寿辰一直在宫内陪着殿下，请殿下明鉴。”

玖华慌乱，怎么会怎么会……

玖月嘴角勾起不易察觉的微笑，华儿，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皇帝似是怒极：“还不给朕说实话！”

“确实是……”

啪。皇帝一把把茶盏推下。

女子惊叫，瑟瑟发抖。

“拖出去。”皇帝道。“朕倒要看看你今天说不说实话。”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奴婢说，我都说……”

“都是四郡主让我怎么说的，都是四郡主……”女子哭。

“大胆，先是诬赖公主后是郡主！”皇帝道。“来人，拖出去！”

“奴婢不敢了奴婢不敢了……奴婢说的都是实话。”

“你先说下药的是我的时候也是实话，现在说是郡主还是实话，陛下，此女的话定不可信……”玖月道。现在母皇怕是不会再问，但是怎么能不问呢，母皇多疑，最恨别人骗她，这么一说，母皇定会追究到底。

“你要是再有一句假……”皇帝果然接着问道。

“奴婢不敢，不敢……”女子跪地。“奴婢都说……是郡主给奴婢这个东西，说是要为四公主报仇，四公主待奴婢本来就好。所以奴婢就……”

“你胡说……我什么时候让你……”玖华不懂，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奴婢不敢再说一句假话，请圣上明鉴。”女子哭喊着。

皇帝阴沉着脸。玖月暗笑。

无人敢说话，大厅只剩哭声。

“此女先是污蔑公主，后是推卸给郡主，当诛。”许久，皇帝出声，似是给案件定了性质。

公主是污蔑，郡主是推卸。无形中再说，大公主的无辜和郡主的计策。

“朕乏了，都退下吧。”皇帝声音疲倦。“华儿，你母亲去的时候最放不下的便是你，从今日起，你上山入庙给你母亲祈福两年，也算是尽了你一份孝心吧。”

玖华的心狠狠一沉。这便是变相的软禁和处罚了。

马车上。

归儿从回府便开始跪着，说是自己的失误让郡主受牵连，旁人怎么劝都不听。而玖华一直沉默。

一直到车行驶一半突然道：“归儿，我好恨。”

归儿一怔。

“你知道吗，殿堂上我竟然还想，给大姑姑一点教训就好。”玖华突然笑，笑这却泪流满面。

“郡主……”

“我似乎忘了，他们是怎么对我母亲的，怎么对我的。归儿，以前我以为是意外，可是自我出生后很多事情真的是意外吗？”玖华哽咽，接着道：“十有八九都不是吧，我就是个蠢货，还傻乎乎相信什么难后有福，呵呵。”

玖华出身第一天，奶娘失手，玖华被摔到地上，差点身亡。

玖华五岁，落水，她总觉得不只是地滑，而是有人推，奈何女婢一致说路滑失水。

四公主生日，玖华房中着火，幸好，那天，在母亲房中……

“现在想想，真是好多意外啊，好意外好意外……”

“郡主现在知道怕是已经晚了。”冷冷的声音响起。

玖华抬头，马车帘被拉开，马车夫冷冷的盯着她。

“你要干什么？”归儿反应过来，起身挡住玖华。

“还请郡主老实点，我会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车夫道。

“你好大的胆子，你知道谋杀郡主是什么罪名吗？”归儿严声质问。

“马车失事，这种意外郡主不是经常遇到吗？”车夫特意加重了意外两个字。

“果然是你们。”玖华怒视车夫。车夫反笑：“你现在明白了又怎么样呢？你马上就可以去陪你的母亲了。”

刀出，归儿玖华又怎么是男子对手。

母亲，对不起，华儿没用。

如果能再给华儿一次机会，华儿就算化成恶鬼，也不会放过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