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完卡，李香对高慧叮嘱了句，“晚上早点回家，别让阿姨叔叔担心了。”一般，未出阁的女孩是不允许在晚上十一点以前不回家的。这大概是上海这边的规矩了。

卫蓝装作叹息，“哎，说好了我付的，你真是！”然后李香便在梨雨茶屋消失了。高慧看着她离开，心想她这个好朋友也真是够意思了，还要看一下她谈了什么人，更是要请她们喝茶，心里温暖的流进胃里，她想，如果说朋友是一生一世的，那么这个李香可以算是她极好的朋友了。

可是很多年以后，她和氽青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氽青时常会问到她，“你的好朋友李香呢？”她在心里叹息了无数遍，也许当年的朋友，在经过一些生活的折磨后，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别说是见面，就连打个电话，也是极其奢侈的花费。

人活命都活精了，一个电话好几块呢，有时候几十块。而一个月所能攒下的钱，也只能刚好够一家人的开销，这样的生活环境下的人，又哪里来的闲情，今天喝茶明天咖啡的。

就像这座桥，从这端走到那端，然后就再也看不到对面的河岸上，是不是还飘着许多气球。仅始能看见，也只能是一个影子，那又是多少个呢？

岁月啊，洗净铅华，披一身疲妆，令你蓝眉绿目。

面对卫蓝的叹息，她开心的笑道，“她既然想付，就随她了。是好朋友，这一点不会计较的。”她们还时常下楼喝咖啡，这一点点钱又算得了什么。

却见，卫蓝端起茶杯，一个劲的往口里送茶水，或夹着些许桌上的碟里的料品，然后偶尔跟她说两句话，“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我回家以后，两个小时之内都没有睡着，你猜怎么回事？”

这话谈过恋爱的人都知道，其实是话里藏着话，主要目的是告诉那个听众，她昨天晚上是在做着什么。

可高慧是初恋，她哪里能猜得到这些呢，其实她根本就没有去想，他说这话的用意是什么。只是饶有兴趣的问道，“为什么？”既然两个小时没有睡着，那一定还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看着高慧兴奋的通红的脸，他毫无愧疚的说道，“想你啊，这么多年没见到你，却突然出现，你说我能不想吗？”这话刚说出来，她的脸就红通通一块，好象很害羞，不好意思让人看见她此刻的表情。

她把头埋下去，原本人就矮小，再加上桌子也挺高，衬得她像一个小孩。她看见脚趾上有一层灰，但她已经早忘却当年的习惯，任由它漫延。

她害羞，她脸红，这些都足以表明她当年有多么想要和他恋爱，他满足的笑了笑，又问她，“你知道我后来怎么睡着了？”

她抬头望着他，满眼的期待，“怎么睡着了？”他该不会是数星星数的睡着了吧。

“我就翻你的照片看，我找到我们的合影，但已经走像了，所以后来我一直在想，当年我怎么就没有牵起你的手，好好看看你呢？你那时候该多漂亮呀！”他就是一张油嘴滑舌的嘴，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再编着离奇离谱的故事，然后还一双灰溜溜的眼睛，像一个盗贼一样盯着她的脸和眼睛看。

她满足的低下头去，任意脸上的红霞翻飞。“我也留着我们的合影，那时候我们都太年轻，很多经历都忽略了，没有想到要去恋爱。是吗？”她想，那个时候他会不会也像她爱着他一样，每天想着见到他，每天等着他，那样的日子一天天过去，每天都有期待，很是知足。

他微微一笑，“你能带给我看看吗？我想去重洗几张，因为我家里的已经走像了。”他看上去那么在乎，那么看重她的一切。可是他的心里却在骂咒，这个丑女人，怎么像癞蛤蟆一样想着吃天鹅肉呢！瞧瞧他，再看看她，根本就不般对，不般配嘛。

她快乐的点头，“好啊，我回家以后就给你拿来，不过我都过了塑膜，你要是看见喜欢，可以多洗几张。”她那么期待在他的家里，能多有几张她和他过去的合影。

他非但不会喜欢，而且讨厌至极，因为昨天晚上回家以后，他看见角落里上了灰的同学纪念照，忽然注意到小丑人一样的高慧，心想，她说以前和他一起参加过比赛，应该是留有合影才对的，于是他就想着，明天见着她，一定问她要几张照片，也好圆了这个弥天大谎。

她这么说，他就应道，“也好。茶喝完了，我们走吧！你还要回家呢！今天晚上我就不约你出来了，免得你父母担心。”他似乎已经想好了，这样的进程要快一点，而她应该想念他许久，只要拿根萝卜吊着她，不怕她不上钩。

她应了一声，放下手里的茶杯，那里面还有半杯茶，可她没有办法继续喝完。起身拎起提包，走出梨花茶屋。茶屋外面，已经华灯初上。在夜灯中行驶的车辆，如一朵朵鲜花开在泥潭里。看见的城市如此美丽。她想，这个上海，到底是有多少人的梦啊。

她的梦想成真了，他（她）们的呢？会不会，此时此刻，有人与她，共同幸福，共同快乐。她觉得时间如此美好，生命如此美妙。

开动油门，卫蓝送高慧回家，路上，车内空调和音乐同时开放，她细细看了看车上的用品，有茶杯，有卫生纸，有报纸，也有书本。他还是那么爱阅读，也不知道他的工作是什么，这令她挺好奇。

“你在哪上班呢？”她随口一问，他怔了一怔，然后别过头来看她，像不认识她一样。这目光令她寒栗，她又补了一句，“我只是随口问一问，你不愿意说就不要说。”他点头，继续开车。

车内的音乐是十年前十分流行的歌曲，有那首《心太软》，歌词清晰，“把所有问题，都自己扛。相爱总是简单，相处太难。不是你的，就别再勉强。……”

她细细品着这歌，竟然他的铃声也是这个。不知道他设置的，打给别的女生的铃声是不是也是如此。期待间，车子已经驶入郊区小道，再有二三分钟，就到家门外了。

她想邀他进屋坐坐，又提道，“我弟弟就要订婚了，你要不要进家里去坐坐。这时候我爸妈应该还在看电视，说不定他们会很喜欢你。”她迫不及待的要把男朋友领回家，一方面的原因是高敏都要订婚了，她也该有男朋友了吧。

他伸长脖子望了望，拒绝道，“我没做好准备，东西都没买好，总不能两手空空而来。那样很不礼貌，我想你父母会拒绝我的机率会很高。”他这么说话怎么就不腰疼，撒谎可以不用打草稿，真是太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