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爷子的影响下,景娆也是个登山爱好者。她爬过无数座山,却悲哀地发现没有哪一座比莫久让更加高不可攀,哪怕是珠穆朗玛峰。
从6岁一直到16岁,永远是她追随着他的脚步。哪怕他的亲姑姑莫君兰登堂入室,用小三的身份霸占了本该属于她母亲的位置,她也不曾迁怒于他。景娆真的有这么大度吗?不!她只是不断地催眠自己,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在心里暗示自己,莫君兰是莫君兰,莫久让是莫久让。
很多次,她都把自己逼入了崩溃的边缘才生生掐灭了恨他的念头。
因为她知道,一旦将她心中恨意的魔鬼放出,不论是莫君兰还是莫久让,她一个都不会放过。可她不愿这样,也仅仅只是为了他。
而莫久让一直把哥哥的角色扮演得很好,体贴入微,关怀备至,就像从小跟她一起长大的景沥、景洵、景络一样,捧着她,宠着她。
但是她知道这个男人一直都是一匹孤傲的野狼,那种自骨子里天生的冷心冷情一刻都不曾变过,即使他们已经朝夕相处了十年之久。
在他面前,她不曾掩饰过自己的心意。她想,他定然是明白的。但是每次那句冷冰冰的“我是哥哥,你只是妹妹”,饶是她再强悍的内心也忍不住生生的疼。
景娆想,如果不是那一次的偶然,她还会坚持多久呢?或许再下一个十年吧……
“怎么,现在是要把喻巧的死硬算在我头上是吗?如果说,我是凶手,那你就是帮凶!当年若不是你把景言诺带到我身边,我怎么会有机会接近他?……之后,你明明知道我们的事,可你选择了沉默,不是吗?……好了,姑姑也不是要怪你。人都死了这么多年,现在才来追究谁对谁错有意义吗?阿让,你要记住,我们俩才是一个姓!一家人!”
景娆靠在门边无声地笑了,手中崭新的衬衫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这么多年来的自欺欺人终于被亲耳所闻的话无情地打破了吗?你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局,预料到了真相被揭开那一刻的鲜血淋淋,不是吗?
其实,她明白的,她一直都明白——为什么那段时间莫久让总是让景言诺一个人带他出去,为什么他看着母亲的眼神里隐藏了那么多显而易见的愧疚。只是她幼稚地选择了逃避,用无数的理由来劝服自己,硬生生压下了心中早已盘根错节的犹疑。
尽管亲耳听见,但她还是选择了沉默。
她在等,等一个可以彻底爱他或是彻底恨他的契机。
直到那日她看见他和谢韵诗从电影院里相携而出的身影时,景娆才知道一直以来她给予了这个男人多大的仁慈!
一切都到此为止。
说来可笑,心是疼的,可疼得麻木也便不疼了。她没有哭,那是属于弱者的东西,她怎么能有?
她想,如若有一天她真的哭了,那也只能是强者的武器。
景娆永远是景娆,拿得起也放得下。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对莫久让到底是爱多一点还是征服占了主导。或许她拥有的一切都太容易了,所以当遇见莫久让这样一座难以翻越的高山时,她才会投入超乎以往的精力。
而她的耐力也的确惊人,十年,几乎是一个人生命的十分之一,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正因如此,她的果断才更让人害怕。
生命的列车呼啸而过,窗外过了一山还有一山,就像一个人走了,注定会有另一个人来替代。
彼时,一个叫薛宝宝的人悄悄进驻了她的生命。从小的青梅竹马,一起爬树、翻墙、掏鸟蛋的完美组合。景娆曾经一度认为他们会是一辈子的“姐妹”。
后来的事情却有些脱轨了……
忘了是怎样的一个开始,等景娆反应过来的时候,薛宝宝就像一个标签被强硬地贴进了她的生活里。
那时,景娆在B大,薛宝宝在Q大,两所学校挨得极近,资源共用,B大重文,Q大重理。每天早晨,一睁开眼就可以闻到小米粥和豆沙包的诱人香味;一出教学楼就可以远远望见那个静等在树下的背影;外出有人载,买东西有人提,回家还包接包送……
那个男人以强硬的姿态将她的生活重新洗牌,直至她已经习惯了他的付出,依赖上他给的宠爱。
依稀记得那是个寒冬腊月,校园的花坛里已经没有什么花了,除了几棵很老却迎着北风挺拔依旧的腊梅树。
昨天夜里下了场大雪,树上还残留着零星的雪花,黄色的花朵儿贴在枝头,散发着让人心旷神怡的芬芳。
她永远记得,那个男人站在树下,眼睛那么黑亮。他拉着她的手,紧紧握住,一字一句,语气真挚而深情。他说,“景娆,从8岁到18岁,我喜欢了你十年。你愿意把你的下个十年、下下个十年、下下下个十年、以后所有的十年都交给我吗?”
他一直叫她小么。那是他第一次那么慎重地唤她的名字。他的眼睛那么亮,写满了最真挚的爱恋。
一股暖流霎时涌入心间。十年的时间,她追随着一个人的脚步,却不知道还有另一个人也悄悄跟在她身后,就在她一回头就可以看见的地方。
她笑了,说,你等我,明天就在这个地方我给你一个答案。
眼里的黯淡一闪而过,他笑着点头,起码她没有直接拒绝。
当晚她便急冲冲赶回景家,鞋都没换径直冲向莫久让的房间。推开门,她站在他面前笑得眉眼弯弯,她说,莫久让,我决定不再爱你了,我是妹妹,你只是哥哥。
无暇顾及身后的男人会是什么表情,早在他反应的当下她便冲出了家门,脚步间尽是如释重负的轻快。
原来爱和不爱,就只是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