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雨还是下到了长安。
雨条烟叶,行人打着油纸伞,步履匆忙。纵使是繁华如长安,沿街小贩收了卖力的吆喝,几个大红灯笼随意飘着,也免有些许萧条之意。
“小姐,这刚入春,还是料峭时节,当心染上风寒。”
肩上忽的一沉,绵软的披风搭在已被寒风浸过的衣衫上,一股凉意刺入身体,余槿兮收回望着窗外失神的目光,应了一声,向一旁的软榻走去。
秋凉看了一眼外面,雨势依旧不减。
关上了半开的窗子,闪动的烛光安定下来,昏暗的映亮这间屋子。
“子时了,小姐。”秋凉走到软榻边,望向侧躺在软榻上的余槿兮,低声劝着。
她就侧躺在一片鹅绒中,单手撑着脑袋,闭着眼。大概是衣服单薄,更显得她身段纤瘦。
余槿兮摆摆手,懒懒的开口:“秋凉,你先去睡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她的声音格外好听,似水如歌,只是透露着点点疲倦。
秋凉叹了口气转身出去,轻声关上了门。
夜很静,余槿兮听着不太清晰的雨声落在泥土间、屋檐上、石桥中、渐渐困倦。
再醒来时,已是翌日清晨,身上是软软的薄被, 院中传来声声清脆悦耳的鸟鸣。
余槿兮掀开被子撇向一边,无形象的伸了个懒腰。
刚站起来还有一阵的眩晕感,扶额停了一会儿,感觉眼前渐渐明了,她才走到妆台前坐下。
铜镜映出少女精致的眉眼,完美的五官,上天给了她倾国倾城的样貌,清冷灵气的眸子,也确信了一颦一笑都摄人心魄。如有人看到,定会想把外面传她相貌平平的人揍一顿。
秋凉端着一盆水进来,盆边搭着一个叠好的毛巾。
“小姐,您要快点梳妆了,今日游园可不能迟到。”
乍暖还春,南盼国有一习俗,初春游园。不强求,但是趁了好时节,大家到是都想出来走走,观观春景。
南盼国是现今四国中花种最多的,但花期也最为短暂。
洗漱过后,她到妆台前坐下。
余槿兮手抚上一排素简的簪子,簪棍冰凉柔滑,沁入指尖。最终,她拿起一个月牙色蜻蜓簪。
四条长短不一的流苏在阳光下折射出一丝一丝的光线。
“就这个。”余槿兮头也没转,将簪子递给秋凉。
秋凉抿嘴接过,小声道:“小姐怎么总戴这个簪子啊……”
嘴上无奈,手上动作还是不停,给余槿兮挽了一个简单的半披发髻,戴上几个发饰。
余槿兮目光呆滞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脑海中又闪过一年前的一副画面,心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还是这个簪子好看。”
“那叶公子……”感觉到余槿兮身子一僵,秋凉自知说错话了,连忙闭嘴,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余槿兮抿了抿唇,不知名的情绪上来,眼眶有些泛红。
昨晚刚下过雨,庭院中的花草植被雨水打的湿漉漉的,有的还在向下滴雨珠。
走近大厅,嬉闹声传来,余槿兮停下来,深吸了一口气,秋凉则把手中的披风抖了两下,在余槿兮身上系好。
两人快步向正厅走去。
“二小姐来了。”门外的婆婆见余槿兮来了,向厅内喊了一声。
却好像没人听见,谈笑声依旧不减。
余槿兮宽袖下的手攥紧,半低着头进去,脚步已经放缓。
她生母王氏前不久刚过世,余父想扶正孙氏,但碍于她母家的地位,欲待一载后。
余府是丞相府,大小姐余槿媛被京城人喻为京城第一才女,三小姐余槿淳五岁即作诗名扬京城,大少爷余锦城十六岁考了秀才。
众口相传余槿兮样貌平平才庸不奇。
不过余槿兮已然习惯了。
“给父亲,大姐姐,请安。”
余槿兮附身行了个礼,清脆的声音让大厅一时安静下来。
孙氏状似心不在焉的把玩着手腕上的翠玉镯子,眼神嗔怪的瞪了余父一眼。
余父皱了皱眉,道:“槿兮,问母亲好。”
余槿兮站在那里,坦然接受着众人投来或戏谑,或嘲讽,或可怜的目光,一言不发。
秋凉站在余槿兮身后一步远的地方,低着头假装听不见。
“二妹妹还是不能改口吗。”余槿媛浅笑着开口,目光凌厉的射向余槿兮。
“槿兮母亲刚过,不想让母亲寒心。”
这句话意有所指,在场很多人都变了脸色。
孙氏手渐渐攥紧,脸上笑容也变得僵硬。
二房母女心里一通幸灾乐祸,她何曾不想着扳倒孙氏,能见余槿兮与孙氏斗,何乐而不为。
余槿兮生母为何而逝,在场很多人都心知肚明。
余父被余槿兮一句话噎的脸色铁青,虽心里不悦,但他也分的清事情轻重,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对余槿兮有愧,但这份愧疚还不足以和他对孙氏的宠爱相提。
孙氏也三十好几了,却还保持着年轻女子般的相貌,皮肤水嫩,身材亦是婀娜多姿,还是余父的“一朵解语花”。
余槿兮有时也会想,是啊,谁不喜欢这样的女子呢。
“那既然大家到齐了,我们就出发吧。”
孙氏神情顿了一下,又恢复大气温婉的样子,只在经过余槿兮身边时,深深看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