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成佛,一念成仙。每个人心中都住着一个神仙。
凡人行善积德,渴望成仙成佛,妖魔苦修千年万年,只为修得仙骨。六界中仿佛只有位列了仙班,才算是不算枉活。这世界是否真的有神仙? 九重天之上,到底是怎样的仙界引得六界痴狂?
但,也许,神界眼里的人间才是真正的极乐世界,有爱有恨、有笑有泪,有感情的折磨也远比没有欲望的漫长人生来得痛快。在他们无限的生命里拥有的是永存的寂寞和不死的孤独,唯一可以撩动心房的机会就是脆弱的人间遭受苦难,作为守护者的神仙必然担负起保卫六界的责任,用他们无情无爱的躯壳抵御四面八方的厄运。
用俯视的姿态望着人间,天地分明,善恶有终,四季的更替带来生命的绵延。
人类作为最脆弱的肉体存在,他们饱经生老病死的煎熬,青丝变为白发,然后因为一场自然灾害,或是大雨之后的感冒,亦或是金钱地位美色的争夺,大地就会出现一座座坟堆。人类到死也会固执地留下存在于世间的痕迹,肉体熨帖着土地走也走得安心。这样的固执带来子孙后代每年一次的怀念,掉几滴眼泪,洒一杯两杯酒,说几句痛心的话,这样的怀念,又成为自己百年之后的安心,后代也会如自己现在怀念先人这般怀念自己。这一点的确是人类最聪明的一处,懂得经营血脉相连的缘分,达到即使肉体腐烂也能让自己永存的地步。
人与人之间存在爱,父母儿女之间的爱,朋友老师之间的爱,恋人之间的爱。这些爱会化作强大的力量,撼天震地,远远超出人类自身的力量。因为爱,付出就是幸福,苦难也会变成甜蜜。唯有这单薄躯体献出的爱才是最伟大的,越是单薄的衬托,越是不可思议的爆发。
当然,人间也会龌蹉不堪,欺骗厮杀,贪财好色,刀光剑影之下多少冤魂无处安身。最宝贵的是生命,最下贱的也是生命。人的弱肉强食远比动物的优胜劣汰来得更为残忍和自私,动物只是单纯为了生存下去,强夺一口肉,没有感情地吃掉弱者。人却明明懂得善恶是非,明明懂得离别苦痛,却还是因为无休止的欲望而堕落,直至灵魂残缺,一片一片破碎,再多的满足也无法填补日益膨胀的虚荣,终此一生,在漫无天日的黑暗里变成不像自己的自己。
人间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这里是一片花海,所有世间的颜色都可以在这里找到。红橙黄绿青蓝色的蝴蝶飞舞着,下面还有新生的草儿。奇怪的是,今天这儿居然没有人声,要是往常的话,这时候准有一群仙女似的姑娘来唱歌来跳舞,风吹动花儿,发生细微的唆唆声,花儿人儿一起唱着跳着,任谁看了都会动容,恨不得立刻扔下凡尘俗世的烂事到住到这里来。
远处似乎还回荡着昨天的歌谣:白狱城中白日光,白日光现百姓慌。
这首歌谣人人都会唱,但没有人知道是什么意思,也许是这里的祖先给后人的提醒,也或许就是一首儿谣,朗朗上口罢了。
血,全是血。浓烈的血腥味一波又一波灌进鼻腔,呛得人想吐。
怎么了,究竟怎么了?
“啊——!” “啊——啊——!” “啊——啊!——啊!”
哀叫声快要刺穿我的耳膜,我要去救他!为什么你要把我藏在这棵你精心培育的楠树里,我要救你!
“ 啊!!!!!!!!”
噢,原来是梦。
不,那我为何会在楠树里。
对,救爷爷。
救爷爷。
这是爷爷培育了30年的灵树,从来只认两个主人,一个是爷爷,一个就是我。我从楠树内部搭建的木床上爬起来,用手抚摸了树藤,顺利走出树帘屏障,刚回到庄上,却瞧见一群白衣男子向我冲来。他们一袭白衣,脸上是没有温度的木然,仿佛被什么操纵一般,像是被下了命令,这群人绝非友人。
下意识地大叫了一声,右腿往后稍稍退一步,难道是仇家来寻仇?正思索着如何迎敌,却发现他们已经换了另一个斜角的方向,继续整齐地木然地朝那个方向冲过去。
爷爷!那不是爷爷吗?
“噗——”几十把剑同时飞进爷爷的身体,又马上飞回剑鞘,血喷薄而出。爷爷!我的眼里心里看不清爷爷的脸,更看不清仇人的模样,只是那粘稠的血液紧紧地模糊了视线。
绿色的血液弥漫着死亡的味道,我狂奔过去,却来不及扶住迅速倒下的身体。血液渗透到地底下,开出一排又一排绿花。藤蔓霎时疯长,紧紧缠住了那群白衣男子,先是腿和腰,再是脖子和头,越来越粗壮,越来越用力。因为呼吸困难,他们垂死拔剑,想要斩断密密麻麻的毒蔓,可那剑上残留的还是温热的血却是滋养了蔓条,越长越粗壮,像是无懈可击的地网,牢牢网住了他们,惊天动地的哀求,拳头在拔剑那一刻张开了,掉下三根木针。
“爷爷,不要啊。”我想去抓爷爷的手,却发现只能穿透他的身体,诧异,猛地伸出手想擦掉爷爷嘴角的血,手指却径直透过他的脸,这时我才注意到我的皮肤正在慢慢改变,愈发透明起来。刚才的白衣男子没了叫声,原来是化成了白烟,与空气接触的那一瞬间立刻燃烧起来,散发出难闻的恶臭。火光接触到藤蔓和新生的绿花便一发不可收拾,火势越来越大,就快要烧到天际了。
火光、泪水。
我的身体却丝毫不受外界影响,连早上换的绿衣也没有一点污垢,可是明明火就在旁边。我还没反应过来,爷爷就在眼中消失了,地上还存留着一大滩绿色的血液,已经是没有温度的绿色了,但仍旧有淡淡的清香。我闭上眼,慢慢睁开,没了火光,没了爷爷。
噢,是梦吧。这一定是梦。
仿佛听到丫头们的哭喊,那么撕心裂肺。我快醒来吧。醒来。这是梦。
“白……白……白…………”
爷爷的声音,睁眼站起来,没有人。
睡吧,睡吧,醒来就好了。我昏倒在爷爷的冰冷的血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