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时,父亲为了能让我考一个好大学,将我费尽周折转到了市重点高中,可那个班却是这所高中里最差的,我和一个最有个性的女孩子坐在一起,她的个性不在于多么的张扬,而是在于她那种过于成熟的谦让。她叫张倩。
我刚进到班里,提了个大书包,像极了春运时期的农民工。班里还在上课,我挨着张倩做下来,倒数第二排。第一节课我就记了好几页的笔记。而张倩则对着一张照片傻笑了一节课,我好奇,张倩就把照片递给了我,我鄙视了她一眼,说她轻浮,对着一个帅哥明星傻笑,结果,她笑的更厉害了,笑的同时还拍拍我的肩膀,说那是她对象。我靠,这就是一个不现实的人物啊,帅的很不现实,而张倩姿色平平,和偶像剧里的女主角完全不一样。
张倩的对象叫林一哲,我来的那天他请假了。
自习课上,班里很寂静,偶尔吵两句,班委便大吼大叫,用自己的咆哮镇住一些小风小浪。我无所事事,根本就不知道复习什么,正当我百无聊赖的时候,后面传来一张小纸条,上面写满了点点杠杠的东西,我一脸茫然。
张倩嘿嘿嘿笑了两声,说:“这是摩斯码,意思是问你叫什么,为了不让老师看到我们写的是什么,所以才这样的保密。”我更加不可思议,我处在了一个什么的环境啊,这市重点高中的学生智商都这么变态?并且还是倒数一排的学生。
这时,学委看了看张倩,嘴巴努了努,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我小声说了句我叫左政。后面那个递纸条的叫李宝,看样子很憨厚,很老实的那种。
过了两天,一哲来学校了,走到楼道里,各个班级里的后三排学生全部出来迎接,把楼道都堵了个水泄不通,真的一点也不夸张,夸张的是其他班里的女生,围在一哲身边问好,问什么时候来的。
你们瞎么?没看见他刚来,还问。
一哲刚到班里,张倩便倒了杯水,还给他捶背,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可思议,学校还真存在这样人物?我可不是写什么偶像剧的。一哲和张倩没有说几句话,他只是简单回应了张倩的问候。
放学,一哲没有和张倩跟在一起回家,反而和一群小女生们勾肩搭背走在一起,说着一些暧昧的话,我说:“一哲真风流。”
宝儿说:“不算啥,这都是他妹,自认的妹。几几班和几几班都有我的小嫂子。”哦对了,宝儿叫一哲叫哥,叫张倩叫嫂子,至于其他的都叫小嫂子。
我又问宝儿:“张倩知不知道你那小嫂子的事儿?”
宝儿说:“知道,怎么能不知道呢?但嫂子宽容大量,不和那些小女人计较,说就先让他浪吧,早晚有一天他会玩够了的。”
我不得不承认,贵圈儿真乱!
后来,我和一哲并肩作战了几次,又在他被仇家阴了之后送他去了几次医院,慢慢的,我们的关系就铁了。
一次,我在路上见了宝儿,宝儿硬是把我拉到串儿店里喝酒撸串,喝着喝着我们脸上就泛起了红晕。
我说:“你嫂子对你哥不错,百依百顺的,要不咱俩劝劝他,就别找什么小嫂子了,况且多了对肾也不好啊。”
宝儿说:“其实我哥那样也是有原因的。他曾经……唉!”
我愕然,“你要告诉说我说他被女孩伤过,你丫就滚蛋,顺便把帐结了。”我耐烦地对宝儿嚷到。
“不要用自己的无知去偏激的看待问题,那样即卑劣又愚蠢。懂么?”宝儿痛苦的喝一口酒,愣是把啤酒喝出了茅台的味儿。
宝儿说的这句话让我又有些茫然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宝儿,老师让你坐在最后一排真屈才了。宝儿又继续说到:“你以为我哥想做这样的混混么?我们进入这个学校都是花钱的,而我哥是考上来的,是好学生,学校前三的好学生。和一个叫可可的女孩考上来的。”
咦!亮点来了,我打起精神准备继续听。而宝这时突然不讲了,我说继续啊,别停。他说,去给我在拿20串羊肉串和两瓶啤酒。
宝儿,你信不信我在这羊肉串里下药?
我拿来肉串和酒,宝儿狠狠的撸一串继续说到:“在高一寒假过年的时候,一哲和可可一起去了KTV唱歌,唱着唱着突然就进来一帮人,为首的那个叫黑子,曾经追过可可,可可没答应,黑子进来就对可可动手动脚的,一哲性子烈,上去就和那帮人动起手来,结果连黑子都没有碰到就被那一帮人打了个半死,后来可可和一哲分手了,原因就是说我哥是个废物,根本保护不了她,还和黑子好上了,那可是一哲的初恋啊。”说着说着宝居然哭了,看的叫我那个心疼啊,多好的弟啊。
“后来呢?”
宝儿抽抽了几下,撸了几串羊肉串喝了两口啤酒,继续说道:“一哲有个哥,是一哲小姨家娃,是社会的混混,他哥不知怎么知道了,把一哲叫到了KTV,还是原来的那间包房,在KTV。 他哥拿着一把枪,顶在了黑子的头上,和玩具店里的一摸一样,黑子抿嘴笑了,他哥又在枪上安了一根消音管,黑子瞪着眼睛,身体有些发抖,一哲把枪从他哥手里夺过来,转手就是一枪,打在了黑子的腿部。黑子住了院,后来转了学,一哲家花钱把事私了了。从此,这一枪打响了他黑色革命的第一枪。”宝儿说完长呼了一口气。
正当我还在这个故事里的时候宝儿又补充了一句,说“其实有些女孩见到我哥是,谁见谁想骂,骂完就想嫁。哦,对了,我哥也是有底线的,有一次和女孩开房,在吧台的时候一哲看了女孩的身份证,才15岁,转身就走,说女子太小,他不做这个恶人。”之后,宝儿就倒在了饭桌上,死死的,一动不动。
妈的!又这样,“老板娘!结账!”
五一,难得的两天放假,学校这只铁公鸡也总算拔出根毛来让我们放松放松了,本来想在家好好休息,却被一哲和宝儿游说到网吧通宵,不错,这个就是我们高中时候的夜生活。在一个大房子里,半夜嘶叫,呐喊,骂娘,还有看一些令人淫笑的影片……直到第二天清晨,我们走出网吧,睡眼惺忪,昏昏欲睡,这时的空气还有些寒凉,我们穿着短袖冷的直哆嗦,隐隐约约听见一声闷响,一哲倒在我的面前,一哲的身影将我彻底惊醒了,宝儿还在四处张望,打一哲的那个人早就不见踪影,我们赶紧将一哲送到了医院,这已经是我第四次送一哲进医院了。
一次群架,一次被阴,还有一次是打篮球,宝儿不小心一屁股坐在了一哲的脚踝,使一哲的脚弯出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我和宝儿将他送进了急诊室,宝儿哭了,我骂了他两句没出息之后,他就开始抽抽,诊断下来了,没有什么事,休息休息就好了,我问一哲估计是谁打的,一哲说不用猜都知道是谁,我问他要不要报仇,今天下午就给他办了,一哲说,算了,我把人家对象办了。
宝儿抽了抽说,哥,咋办的吖?……
临近考试,学校安排体检,体检前一天晚上,不让吃东西怕检查不准确,这个规定让我煎熬的过了一整晚,那天晚上,我妈做了一桌子菜,而我,也只是闻了闻,痛苦至极,第二天还要抽血,难道医生不怕我们营养跟不上而晕倒在地么?更可恶的是,当体检结果下来的时候唯独没有张倩,说是什么弄丢了,需要过几天再去体检一次,而一哲不出所料的问候了整个医院的医生以及他们的祖宗。而今后的几天一哲和张倩都没有来学校。我感觉有什么事情发生。
我到了一哲家,家里只有一哲一人,看样子他很疲惫,像是几天都没有睡觉,我来了之后他就把我拉出去喝酒了,一哲喝的半醉半醒的时候我问一哲怎么不来学校,他说他不去了,我很好奇,他笑了笑说“我要当爹了。”
我更加好奇问“妈是那个?”
“还能那个?张倩呗,嘿嘿嘿。”他笑的有些痛苦。接着说,“我儿子还能活一天,明天就要走了,这顿酒是他的送行酒。”说着,就往地上撒了一个半圆。
妈的!早知道是这酒我就不喝了。
他拍拍我的肩膀接着说“明天我要亲自送送我儿子,张倩要高考,必须打掉,”
哎呦我去!那么坚定的眼神别对着我看呀,就跟我怀上他儿子似的。
一哲接着说“人,如果不纠正自己的错误,也就枉然增长了岁月。”后来一哲真去了医院,亲眼看着医生将自己的骨肉变成一滩血迹……
高考还是顺利进行了,考完后,我们疯玩了近一个月,像是犯人赴死前的最后一顿饭,但还要秋后问斩的,成绩下来,考的很不理想,半夜,我一个人出去喝酒,路上遇到一哲。
不得不说,这座城市真小。他醉倒在酒吧门口旁的长椅上。
哎……还能说什么。
我背上他,去了一家酒店,第一次开房居然是个男的,还是一哲,还吐了我一身。早知道就不出来了。……
我把他扛到床上,他突然把我抱住,我当时身体一震,一脸蒙圈,我靠,我是直男,你酒后乱性,找错性别了吧。之后,一哲突然哭起来,嚎啕大哭。他说一个星期前他爸妈签了离婚协议,说他爸不是人,对不起他妈,乱搞。最后还输掉了家产。一哲哭完后,就呼呼大睡了。留下我一个人。
我去了洗手间边洗衣服边感叹,唉!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不过后来他爸还是走向了正轨,开了一家旅游公司,一个月之内居然又有了分店,日子也慢慢好起来,而一哲却不像之前那样不可一世了,有些收敛,至于张倩最后还是没有和他报同一个学校,原因是她父母强制要求的。一哲说这样也好,他就不会再伤害她了,他说的时候很轻松,如释负重,但话语中依稀带有一些忧伤。
在他开学前一天,一哲叫我出去吃饭说一块聚聚,我说你马上开学了就别喝了,他说只吃不喝,我们一伙人没有酒却用茶喝出了酒的感觉,嘻嘻哈哈,叫叫嚷嚷,算是他临走前的一次欢送吧。送他回去的路上,一哲对我说他要追求他新的生活了,去一个崭新的世界。随后对着深蓝色的夜空一声长啸。再捶两下胸,他就是狒狒!
第二天早上八点,手机将我震醒,宝儿给我打了7个电话,我接上电话,宝儿焦急的说快到医院来,快!
到了医院,宝儿把我带到一个病房,病房中看似一个人形一样的物体被一层薄薄的白布遮盖着,医生对一哲的父母说太晚了,已经抢救不过来了。
一哲走了,喝了好多安眠药,那一晚他安静的走了。
事后,一哲爸妈没有将他锁进一个小盒子里,而是将他埋在了乡下。葬礼那天,二位老人分别趴在了坟的两侧哭泣,泪水浸湿了两侧的坟土,有两小圈湿润的土,张倩也来了,红着眼不流泪,不知是哭了还是没哭。宝儿也来了,哭丧着脸,一直大声的喊哥,撕心裂肺的叫唤着。
我没有哭,至少不像宝儿表现的那样悲痛欲绝。我看着一哲,好像睡的很安详。用最甜美的方式离去,不带走一片思念。
三个月后,在一次无意中,可能是幻觉,我看见一哲的QQ头像闪了一下,之后又是无尽的灰色,我点开他的个人信息,不知什么时候,他的个性签名改成,“无言的死,是永恒的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