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半夜里,那撞击门子的声音又响了。将我给聒醒。这回撞击的是堂屋的门子。母亲起来开门看时,外面仍然是空荡荡的。好在她提前准备了一把鞭炮。但自己又不敢点那玩意儿。把我大妹和二妹喊醒,问她俩谁敢点炮。
大妹金玉霞吓得声音都变了调:“我可不敢点!崩住咋弄!”这让我不禁感到有些奇怪,搁以前她不是这样的,才爱点炮,每逢过春节,总要在口袋里装一些炮仗,小妹和二弟哪个不听话,就点炮崩谁。不知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
倒是小妹金玉红害怕炮仗我并不觉得奇怪。母亲见没人替她点,就拿了一张纸,垫在鞭炮下面,将纸点着,引燃了鞭炮。噼里啪啦的聒耳朵。然后就回屋里睡去了。一直到天明,那撞击门子的声音未再响过。
大清早的,我还在犯迷糊着的时候,母亲又厉声叫唤起来。原来进入厨房后,在锅里发现了一颗血淋淋的东西。
“是内脏!”母亲吓得脸上没了血色。
“啥动物的内脏啊?”我问。
母亲摇了摇头说不知道。我让她用手套着塑料袋将锅里的东西拿过来,一看之下,忍不住惊呼:“这不是人的肾吗!”母亲又给吓了一大跳,说:“你可得认准了,这到底是不是人的肾?”
我又仔细观察那东西了一番,倒是不敢确认了,说:“记得在生物书上见过这玩意儿,像是人的肾。但谁知道到底是不是呢!以前我也没亲眼看见过实物!”
母亲问:“要不要报警?”
我踟躇起来,说:“还是先别报了!老是报警,人家警察能不烦咱们么!”
母亲显得担忧:“万一让你说中了。真的是人的肾呢?”
沉默了一会儿,我鼓起勇气说:“如果真的是人的肾,不如咱偷偷将它卖了!听说这玩意儿拿到黑市上老值钱了!”
“能卖多少钱?”
“三十四万吧!”
母亲眼睛亮了,人则更显得激动不安。三十四万,对一个农村老百姓来说,是老大的数。
家里总共就俩锅。再换没有了。觉得肾脏没有经血那么恶心人。母亲就把铁锅好好刷了刷,继续使用了。吃饭的时候,我见她拿筷子的手在抖。其实我拿筷子的手也在抖。大妹和小妹还不知道什么情况,也没注意观察我们,自顾吃着饭。
很快吃完,她们两个就结伴出去了。我没法下床,地里的庄稼这段时间靠她们俩在弄。
“娘,那颗肾呢?”我问。
“我用油纸包好几层,放东边小卖部的冰箱里去了。怕天热闷坏了它。”母亲说。
“你放那儿干啥,万一让人发现呢!天天有人买雪糕,在冰箱里胡乱扒拉的!”我急道。
“我给卖东西的黄老狼说过了,说放的是猪肾!他让我专门放在装肉的那个柜子里。没跟雪糕搁一块!”母亲说。
村里很快流传出一条惊人的消息:王哈利的肾被人割掉了一个,正在医院里抢救。
王哈利,是我们村上的首富。做倒腾木材的生意,还开了个制造糖果的厂子,弄了不少钱。在村里盖起了唯一的一栋三层楼。家里面有两辆汽车。
两天后的傍晚,一辆汽车停在了街道上,从里面下来了王哈利的四叔。他刚从医院里回来。立马凑上去不少村民,包括我的母亲。有人问王哈利咋样了。王哈利的四叔说,人抢救过来了,已经从重症病房转移到了普通病房。
又有人问咋回事,肾咋还能让人割掉了呢?王哈利的四叔说,侄子他一个人半夜里从城里赶回来,正开着车,突然一个东西猛跳到了车顶上,发出哐一声巨响,把车顶给压扁了。王哈利赶紧踩住刹车,人还没从惊愕中缓过来,从后面伸过来一只手,手上握着一把锋利的刀子,一刀子扎他肚子上了,把肚子给割开了个大口子。
还没等王哈利扭头往后看,脸上被糊了一把黏糊糊的东西,臭烘烘的,蒙住了眼。其实上就是屎。他感觉肚子里有东西被人掏走了。把糊在眼睛上的屎抹掉后,再看后面已经空荡荡的,车门开着。
这事儿说起来废话,其实就发生在一两分钟内。王哈利赶忙先给120打了电话,又报了警。拉到医院一看,肚子里的肾丢了一颗。
村民都觉得恐怖,感叹道:“这抢肾的人太厉害了!不过也赚老多钱了。一个肾能卖三十四万。才两分钟不到,就把肾割走了一个。那一天不得抢十来个。一天就是弄三四百万啊!”
母亲回到家,身上一直不停地打哆嗦,好像这天已到了寒冬腊月,她衣物单薄不禁冻,连说话也不稳:“拾儿,你说,你说.......”
“咋了娘,我说啥?”
“不知谁扔咱家锅里的那颗肾,会不会.......是王哈利的?”
低头思考了半天,我压低嗓子说:“娘,不管那颗肾是谁的,你都不要告诉别人!万一真是王哈利的,那可就麻烦了!人家还不得粘住咱!”
“粘咱,那咱还能愿意呢!咱家谁有那么麻利的身手,从一个活生生的人身上把肾给割走了,完了还没让受害者看清自己长啥样!”母亲说。
我不禁气恼,说:“现在的警察都讲究人赃俱获。才不听你解释。如果他们为了破案邀功,找不到原凶,黑心拉你当垫背的,你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只能含冤当替死鬼了!”
母亲一听,吓得哭了,拍大腿急道:“这可咋办哪!咋办哪!”
我转念想了一个主意,说:“娘,咱们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肾偷着卖了,不仅没有留下赃物,还能赚着一大笔钱!”
“卖,往哪儿卖啊?”
“在网上卖!听说网上专门有人收这个!”
“网上?你是说去网吧里卖么?网吧里啥样子?是不是里面摆着一张大渔网,让人在上面爬来爬去的!爬累了还能当吊床睡!”母亲说。
“哎呀!你啥都不懂!准备俩钱,再去找个三轮车,明天拉着我去城里,咱们找个网吧上网去!上网就是玩电脑!”我说。
“你会玩电脑吗?”
“在学校里上过微机课!多少会玩一些!”我比较自信地道。
到了晚上,我准备躺床上睡觉,听见外面传来嘭嘭的闷响。院子里还亮着灯。便喊道:“弄啥哩?”大妹金玉霞来到窗边回答我:“二妮子找了一个皮锤,正在砸自己的肚子。说要把里面的孩子砸掉!”
我说:“那怎么行,砸坏了身体咋办。再等两天吧!过两天咱家就有钱了!有钱了让二妮子去医院里做人流!”
金玉霞问:“哥,寻到啥发财的门路了?”
我没有再吭,躺下来睡了。
到了第二天。母亲找来一辆三轮车。在上面铺上柔软的被子,招呼大妹小妹一起帮忙,将我从西屋里的床上抬出来,轻放到了三轮车上。金玉霞问娘,你们要干啥去。母亲撒个谎,说去医院给你哥哥检查下伤口,看伤口长得咋样了。
村上离城里有十几公里远。中间还隔着一个大堤。母亲用力蹬着三轮。累了就歇会儿。走走停停的,上大堤的时候喊路人帮忙推一下,却没人搭理。母亲只好自己生拽硬拉的,拼了命的用脚别着老往下滚的轱辘,非常辛苦的从大堤上翻越过去了。
花掉将近三个小时,我们才来到了城里。又辗辗转转半晌,总算找到了一家网吧。母亲进去付了钱,并带出来一个人(网管),帮着把我抬到了网吧内,放到挨着厕所的一个沙发上。我开了机子,输入登陆口令。然而输了好几遍还是登不上去。电脑一直没反应。
“咦!这是咋回事?!”我盯着白花花的电脑屏幕有些发懵,低头又看了看手中的纸条,嘀咕道。
“服务员!服务员!你这电脑咋不能玩呢!”母亲喊起来。
“请根据纸条输入口令和密码啊!好笨啊!”网管一边走过来一边说。
“我输了啊!不管用!”我说。
“真笨!你输入之后咋不摁确定键呢!这不是鼠标嘛,你摸它啊!”网管抓起鼠标交到我手中。
“哦!忘了,电脑还有个这玩意儿!”我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你不是上过喂鸡课吗?咋学的电脑!咋连玩意儿都没认全呢!”母亲埋怨道。
网管捂个嘴吃吃地笑了起来。
我脸红了,说:“啥喂鸡课啊!是微机课!”
当时我们学校里穷,学生多电脑少,每当上微机课的时候,都是好几个人共用一台电脑,他们不让我摸,光让我看。而且学校有规定,哪个班上微机课,哪个班的人负责把微机室里的卫生搞干净。所以别人正在上微机课时,坐凳子上俩腿翘起来,我则是用个拖把在拖地。
人人都渴望发一笔横财。我亦是如此,不惜为财铤而走险。殊不知,自己正在一步一步走向深渊。到头来令自己沦落为万劫不复。
待看我的命运即将如何,明天继续,感谢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