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千寒躺在榻上,辗转反侧却是难眠,耳边还一直回响着刚才南风芷的冷言冷语,还有她眸子里蹙着冰花的笑意。
“南风歌?南风芷?任你是谁,我只认定你现在是朕的妻,是我大昭的皇后!”他在暗夜中喃喃自语,刚毅的面庞如刀刻一般没有半分表情,只是紧闭的眸子却不其然滑下一滴晶莹。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即使高高在上的皇帝也有这样思而不得的隐痛,夜千寒回想幕幕往事,想起那个助他成就霸业的歌儿,又想到这个抱着复仇之心却又千里迢迢救他于危难的南风芷,他只觉得愧疚,深深的愧疚……
起程回宫时,夜千寒没有再提要水生离开的事情,南风芷也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提,只是时时叮嘱身边人照顾好水生,不时还亲自关照水生。
一切尽落夜千寒的眸底,他却还是强压着心中的升腾的怒火,表现得天子一般的威仪与大度。
水生一路跟随,南风芷对他的殷切关照他自然心存感激,而夜千寒对他的敌意他也看的分明,他想过消失,只是看到南风芷和夜千寒说话时剑拔弩张的样子,心下又难得安稳,还是决意跟着南风芷,直到确保她安全无虞,到时他再离开也未尝不可。
“多吃一点!”途中歇息用膳时,夜千寒难得温柔地看着南风芷,为她夹了她平日最爱吃的菜。
“多谢!……夫君!”南风芷正要说陛下,红唇翕动终还是吐出了让她极为别扭的夫君二字,从看到他第一眼开始,他就是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她也只能恭谨称呼。
只是此次回宫途中,为免再生事端,一行人尽量隐藏行踪,一路都是隐姓埋名并未惊动沿途关官府,夜千寒也吩咐她只像平常夫妻称呼即可。
“夫妻之间,何必言谢!”夜千寒倒是适应得自如,说话间又给南风芷舀了一勺汤羹。
南风芷一抬眸,就撞上了夜千寒如水的温情,心下微微慌乱,正在口里咀嚼的饭粒不知怎的偏就卡在了喉咙处,引得她咳嗽不止,又急又羞地满脸通红。
夜千寒忙过去拍着她的背,脸上尽是关怀之色。
“没,没事了!”南风芷红着脸,低低说了一声,声音也是从未有过的温柔,甚至夜千寒还从中听出了丝丝缕缕的娇羞。
“你没事吧!南风姑娘?”水生在邻桌,听到南风芷这边的动静,赶忙过来殷殷问道。
“南风姑娘?”夜千寒听到这四个字极是刺耳,“她的名讳是你这等乡野之人可以随便称呼的吗?”
水生低着头,只是喏喏。
“他不是什么乡野之人,他与我患难与共的朋友,他叫水生!他如何称呼我,我都欣然受之!”南风芷脸上的殷红还未褪尽,声音却早已没了刚才的温柔娇羞。
“朋友?”夜千寒只冷脸重复着南风芷话中的这一个词语,看向水生时竟然带着一些森冷可怖。
“是!朋友!”南风芷起身挡在水生前面,直视着夜千寒的眼眸,亦是冷然。
“你!装得很好,你以为你拙略的伎俩可以瞒天过海吗?别让我抓住你的把柄,你这个装傻充愣的懦夫!”夜千寒的目光却越过南风芷,直直看着她身后的水生。
“他失忆了,并没有装什么!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南风芷将身后的水生护得更加严实,对夜千寒说话的语气也不由更重了一些。
“你慢用!”夜千寒盯的南风芷心里直发毛,以为他要挥拳动武的时候,他却咬牙吐出了三个字,带着随从拂袖而去。
一连几日,夜千寒再也没有和南风芷同桌共食,南风芷丝毫不以为意,依旧对水生嘘寒问暖,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南风芷和水生是一家人。
“陛下,恕臣直言,娘娘对那个叫水生的只是可怜罢了!”侍卫长杨韧看着夜千寒这几天脸色一天比一天差,小心翼翼地在夜千寒身边低语道。
夜千寒只是目视前方,没有看杨韧一眼,只是吐出了四个字,“与你何干!”
杨韧喏喏称是,再也不敢说半个字。
夜千寒听着耳畔南风芷和那个男人的谈笑风生,一拽缰绳调转马头就冲到了南风芷的轿前,“夫人既然已为人妻,这样毫不避讳地与男子相谈甚欢,就不觉得不妥吗?”
水生也是骑马,但是却一直伴行在南风芷的轿旁,看到什么美景趣事会不由向南风芷叨念几句,南风芷也当是途中解闷,没想到夜千寒竟然突然发难。
“小人唐突,向老爷赔罪!”水生愣愣地向夜千寒认错,勒住缰绳就慢了几步,和南风芷的轿子拉开了距离。
“夫人要聊什么,你我夫妻畅谈不是更为惬意自在!”夜千寒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不高不低但足以让南风芷听得分明。
轿中的南风芷只觉得好笑,没想到曾经高高在上的皇帝,竟然和一个身份不明的男人较起了劲儿,而且他这一路上的幼稚行径,分明带着浓浓的醋意。
南风芷嘴角微微上扬,正要掀起帘子说话,脑海却突然闪过姐姐的面庞,还有她记忆里的那一声声深情的“歌儿!”举到半空的藕臂颓然落下,轻轻叹息一声之后陷入长久的沉默。
“夫人?”夜千寒许久未听得南风芷言语半声,轻轻唤了一声,亦是没有回应,不由又狠狠拽了一把缰绳,心里默语道,“你既不顾生死来救朕,为何就这样拒朕于千里之外?南风芷,朕是高高在上的王,你就不怕朕从此真的弃你入冷宫么!”
南风芷紧抿着唇,亦在心里默默言语道,“陛下,您面前的并不是你心心念念的歌儿,我是南风芷,即使是我的姐姐,我也不愿为她替身!”
……
轿内轿外,一布之隔,却把两颗明明相互吸引的心轻轻地隔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