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就想辞职，只因为那笔天价违约金被老板扣在这里，这要是换了谁谁都不会高兴的。反正现在爷爷去世了，那些钱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用处。

老板气得脸色都隐隐发青，她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瞪着眼睛道：“你可别忘了你还是在我的公司里！”公司里的人谁不想着赚钱出名，也就出了面前这个奇葩，粉丝多了，事业正处于上升期的时候居然要辞职！

真是奇葩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不过她也知道看我这副“随你怎么着”的表情是逼不了也急不来的，只得摆摆手对我说：“我给你放一个星期的假，一个星期后照常上班。”

说这话的时候，老板的语气冷得吓人。

我知道这是她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也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下楼走到一楼的时候，又碰上那几个“蛇精脸”还趴在那里恨不得把身体扭成麻花儿一样，嗲声嗲气地跟一个当红的男主播说话，似乎是看见了我，冷哼一声白我一眼：“丑人多作怪。”

看来我在公司辞职的事情，已经几乎整个公司的人都知道了，那几天我的粉丝量增长的弧度是全公司最高的。

大概在她们心里，就我这种没才没貌的居然会被那么多人关注，怎么想都不可能。

而且一回来就辞职，是不是攀上高枝了？

不用怎么想，就知道她们脑袋里转着的是什么。我看着甩我白眼的那个女主播，目不斜视地走出公司。

正午的阳光正强，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这强烈的阳光照在我的身上的时候让我的身体一下子轻了不少，潮湿的感觉也驱散了不少。

我舒服地伸了一下懒腰，突然不想回家。最疼爱自己的爷爷去世了，又天天做噩梦，回家除了睹物思人难过之外什么都不能做。

我想了想，干脆跑到一个咖啡厅点了一杯最便宜的卡布奇诺，就像那些言情剧里的女主角一样慢悠悠地喝着，听着咖啡厅里让人心神放松的慢悠悠的爵士乐。

“叮……”

一声脆响，与爵士乐格格不入。

扫视了一眼四周，好像也没有什么人的手机响着，难道是我的错觉？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我手里端着的白瓷杯子顿了顿，但是感受着照射在身上的阳光和咖啡厅里言笑晏晏的许多客人，。

我笑了笑，肯定是前段时间一直在那些鬼啊怪啊之间泡着，现在都产生错觉了。我单手撑着下巴，望着落地玻璃墙外的匆匆忙忙的人流，眼皮子突然沉重。

“叮……”

漆黑得犹如墨汁一般的天地里，清脆的铃声从远方悠扬轻灵地传来。

不知道自己怎么转眼间就到了这里，我站在原地，脚步都不敢迈出去。太黑了，黑得让人心底就像压了一块巨石，也像自己在慢慢沉沦，脚底是无尽的深渊。

而那阵铃声依旧不远不近，它似乎在召唤着我，对我说：“来我这里？来我这里……”

我的脚步随着声音移动了，我的脑海里在惊叫，不要过去，不要过去！

然而，什么用都没有。

“叮，叮，叮――”铃声突然消失，黑暗就像被瞬间扯开的幕布，光明疯狂地涌进来。双眼一下子从黑暗的地方换到明亮的地方，几乎是一瞬间就被刺激出了眼泪。

我赶紧捂住了眼睛，直到眼睛的酸疼平息了一些才把手放下。

只这一瞬，我就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呆了。

树，好大好大的一棵树。

站在树下，我仰着头往上看。十米，二十米，五十米……没有尽头。这棵树实在是太大也太枝繁叶茂，就像一顶华丽的墨绿的伞一样把整片天空都遮住了。

无数的各种各样的鸟儿在树叶间嬉戏，清脆活泼的叽叽喳喳的声音充满了生机。

我从没有见过如此生机勃勃的一幕，就好像它是一个世界，一个承载着生命最伟大的“父亲。”

忽然，斜生出来的一根水桶大的枝丫上出现一个红色的身影。她背对着我，看得出身姿曼妙。

“叮……”

手微微抬起，拿着的洒金描花牡丹扇慢悠悠地散开。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兰花指，柳枝腰，三寸金莲步步生情。

这是一种我从没有见过的美，超越了性别，模糊了时光。

我望着她被油彩描画得极为精致的脸孔和那双叫我一见便失神的勾魂眼，不知不觉随着她的浅吟低唱甩起了袖子。

她动，我便动。

她转身，我也转身。

如果现在有旁人在场，一定会发现我和她越来越像，以至于脸上的神态，唇角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那颗参天大树的树叶渐渐凋零，红色身影的戏腔也越来越美，仿佛能直达天庭。

就在我学着红色身影做最后一个动作时，肩上突然有一只手搭上来：“明笙，明笙？”

――

“你梦魇了。”陈述的冷冰冰的语气，不是蒋天宇那个受尽直播粉丝万千宠爱的天师又是谁。我揉了揉酸疼的肩膀，问他：“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原来你这个老古董也会来喝咖啡这东西？”

在我的印象里，蒋天宇这个人除了衣服跟发型与现代沾点边儿之外，完完全全是个不折不扣的老古董。

会奇奇怪怪的，但是很管用的道士。公司那些所向披靡的蛇精脸女主播在他这里从来讨不了好，就连吃饭也只吃素菜，要不就白开水泡饭。

现在居然在咖啡厅看到他，无怪乎我这么惊讶。

他望着我，道：“我在前面的小巷子里买朱砂，被你身上的味儿熏到了。”

“……”

这句话，确定不是在找打吗？

在一个女人面前说你的味儿熏到我了，简直就是碰到龙的逆鳞。这要是别人，我早就一脚踹得他不能人道，但是想着蒋天宇好歹也救过我好几次，我呼了口气，把心里的怒火解放了一下问：“什么味儿？”

“怨气和血气。”

隔着那么远，这股强烈的味道就让蒋天宇觉得不舒服，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似乎在这怨气和血气里闻到了一股清正平和的“神”的味道。

在修真界里，无数的人修行都是为了有朝一日得成大道，也有那些白日飞升的传说。蒋天宇不知道这世上是不是真的存在神明，但是在感觉到夹杂在怨气和血气里的那股气息的时候，他便只想到了“神”。

那是海纳百川的无穷无尽的力量，也是对所有生物最慈悲的情感。

也正是因为这样，才勾起了蒋天宇心里的疑惑。只是他没想到赶过来之后看到的居然是明笙。

而我听到他说什么怨气和血气，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

但是我的脑袋迷迷糊糊的就像一锅咕噜噜冒着泡的浆糊，什么都想不起来我刚才做的那个梦是什么。我也没太放在心上，招手让服务员过来结账。

“一共一百三十八元，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