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店里出来已经是下午了,广场上的霓虹渐渐亮了起来。一阵冷风吹来,林子期不禁打了个寒颤,算算日子好像还有半个月就要立冬了呢。
林子期站在原地,目光望着广场中央卖唱的盲女身上。
“你今晚没课吧,我送你回去?”夏翛然侧过他看着林子期,只见她定定地看着不远处卖唱的少女,神情落寞。
那个盲女大概只有十五六岁,声音还很稚嫩,她身边放着个老式的音响,面前放了个纸盒子,里面躺着几张一元的纸币和几个一角的硬币。
女孩声音有点沙哑,唱着一首低缓的《夜来香》,算不上悦耳但也不难听,冷漠的人群,从她身边走过,最多就是看两眼,没有几个停下脚步施舍一点恩惠。
十五六岁,和当年的自己一样。
林子期情不自禁地挪动脚步,等走近了才发现她比自己想像中的还要可怜。
矮矮瘦瘦地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的样子,身上穿着一件大人的外套,早已破旧不堪,到处都是污渍。一手拿着话筒,一手拿着一根长棍,脸上带着一个墨镜。
“夏教授,是真的吗?”林子期低下头轻声地问。
“什么?”夏翛然没听清。
林子期抬起头看着夏翛然,展开笑颜,“没什么。”
林子期从包里摸出手机和数据线,然后脱下外套递给夏翛然,“夏教授帮我拿一下。”
“林子期你要干什么?”夏翛然见她挥挥手,走到盲女身边,握住她的手。
盲女以为是有人要找茬,紧张地向后退了几步,林子期拉住她的手,小声地在她耳边说:“别怕,你休息一下,姐姐帮你唱首歌好不好?”
盲女依旧有点紧张,因为看不见所以也不能判断身边是个怎样的人,疑迟了一会,最终还是点点头,把话筒递给她。
“你休息一下吧。”说完,林子期走到音响旁边,连接自己手机的数据线,打开手机音乐,把音响声量调大几分。
南华广场,一环最繁华的广场之一,这个时间段正是人多的时候。
夏翛然拿着林子期的外套和包,看着她站在刚才那个盲女站的位置,上身一件白色紧身短T包裹着少女玲珑的身材,下身一条深色牛仔裤,平凡却不失光彩。
吉他圆润、饱满的声音从音响里传出……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听清/那仰望的人/心底的孤独和叹息……
林子期清丽淡雅地声音透过话筒在广场上响起: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记起/曾与我同行/消失在风里的身影/我祈祷拥有一颗透明的心灵/和会流泪的眼睛/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越过谎言去拥抱你/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夜空中最亮的星/请指引我靠近你……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行人把目光转向了这边,看了两眼,弯下腰在纸盒里放下自己的一点心意。
夏翛然看着林子期,眼里闪过一抹惊异的色彩,一时间竟有些有些移不开眼。
一首逃跑计划的《夜空中最亮的星》她唱得很投入很认真,闭着眼,声音带着淡淡的忧伤,却又是如此悦耳。
夏翛然觉得自己之前真是低看她了,想不到林子期还有这样让人惊艳的一面。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知道/曾与我同行的身影/如今在哪里/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在意/是等太阳升起/还是意外先来临/我宁愿所以痛苦都留在心里/也不愿忘记你的眼睛/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越过谎言去拥抱你/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夜空中最亮的星/请照亮我前行……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慢慢围城一个弧形的半圆,前面的纸盒里钱也越来越多。
这就是林子期聪明的地方,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来帮助别人,有时候你往盒子里放钱,倒不如用真正意义上的尽自己的绵薄之力。
林子期一连唱了三首歌,看着盲女面前的纸盒放满了纸币,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然后向这人群深深鞠了个躬。
将话筒交还给女孩儿,林子期接过夏翛然递过来的衣服,长发一撩,将外套往肩上一甩,这动作在夏翛然的眼里倒是有那么几分小小的帅气。
挤出人群,林子期厚着脸皮问夏翛然;“夏教授,我唱得好不好?好不好?”
刚刚光顾着唱了,完全没有注意到夏翛然的眼神。
夏翛然本想实话实说,夸她两句,但一看她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马上就改口了,“很一般。”
林子期切了一声,十分嫌弃地从夏翛然手里夺过还没有吃完的糖炒栗子。
“你那是什么耳朵啊,你没看见那么多人都被我吸引过来了吗?”
“你确定是被你的歌声所吸引而不是因为你音响开得太大声?。”夏翛然调侃道。
“你……”林子期丢给他一记白眼,完全不想和他讨论这个话题。
“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林子期看了看手机,六点了,这里离七堰桥也不是远,走路大概半个小时就能到。
“不用了,我上班的地方就在这附近,我走过去就是了。”
“这附近?你晚上了还上班?”夏翛然皱眉。
“嗯。”林子期下意识地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工作的地方,她从不觉得自己的在酒吧唱歌有什么不好,学校里知道她在酒吧唱歌的人也不是没有,但他现在就是不想让夏翛然知道。
说白了又是她那该死的自尊心在作怪。
“我先走了,再见。”
林子期怕他再问东问西,说了两句就往另一个方向走,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朝他挥挥手,举着还没有吃完的糖炒栗子,大声说:“小猫教授,谢谢你今天牺牲色相帮我买的糖炒栗子。”
然后一溜烟跑得不见了踪影,留下一脸黑线的夏翛然。
等林子期到达“醉春风”的时候时间还早,到楼上去换了衣服,化完妆下来,酒吧里已经来了不少客人。
赵小飞站在吧台里,叫了她一声,把刚调的酒往他身边推了推,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小隔间说:“端叔今晚来了,你过去打声招呼吧。”
“是吗,他有半个月没来了。”林子期完就端着酒往那边走去。
文端,“醉春风”的老板,年近五十,在酒吧街混了有二十多年了,性格豪爽仗义,认识他的人都叫他一句端叔。
林子期的母亲林玉姚生前和他是好友,当年林玉姚车祸去世多亏了文端帮着林子期打理后事,又帮林子期外婆联系医院,前前后后帮了她很多。
林子期一直觉得文端是她的贵人,那个时候她才16岁,刚上高一,既要承受失去至亲的痛苦又要照顾神志不清的外婆,还要兼顾学业,林子期觉得自己的世界都塌了,还好有文端,他像父亲一样照顾自己,陪在自己身边,无条件地帮助自己。
“端叔。”林子期把酒放到他面前,“今天怎么有空过来看看了。”
“子期啊。”文端靠在沙发上,穿着随意,指指旁边的位置示意她坐下,声音有点沙哑,“到月底了还不过来看看,你们不想要工资了?”
文端手里正拿着这个月的账单,酒吧的事大多都是赵小飞在帮他打理,他不是每晚都会来酒吧的,每个月最多来三四次,看看账单了解一下最近的生意状况
“你外婆最近怎么样?病情有好转吗?”文端一边翻账本一边问。
“没什么好转,还是老样子。”
看见林子期脸上露出一抹忧伤,文端关上账本,没有安慰,只是说了句:“有什么需要直接和我说就是了。”
林子期笑着点点头,突然想到今天早上姜黎和她说的让她在学校附近租房子的事情,便说:“三楼的休息室不知道可不可以再加一张床,我最近学校有点忙,想……”
“你想住在这里?”
林子期点点头,住在这里虽然有点挤但却可以免去学校、家里、酒吧来回跑的麻烦。
文端想了想,说:“我在一环边上有一套房子,你……”
“别,端叔。我就住员工休息室吧,挺好的,还能给敖晨作伴。”
林子期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于是想也没想地就拒绝了,这么多年林子期觉得自己已经很麻烦他了,而文端也是处处都很照顾她,林子期实在是不想再给他添麻烦。
“随你吧。”见她坚持文端也没说什么,想着那间休息室还是有些简陋,心里暗想明天让赵小飞去添置一些东西来,好让他们住得更方便。
“谢谢端叔。”
“跟我还这么客气。”文端轻笑,端着杯子一口将酒饮尽。
林子期看时间也差不多了,酒吧里客人也渐渐多了起来,正准备说上台了,突然肩膀就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
“林子期小姐。”
林子期回头一看,顿时满脸黑线。
这人的毅力还真是够强大的啊。
“你……顾先生”林子期歪着脑袋想了好半天终于想起来他的名字了。
“是。”顾海逸点了点头,很庆幸这次她没有记错自己的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