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个阳光正好的下午,大片的空地上洒满镀金色,秋天将阳光过滤成一层朦朦胧胧的色彩,在运动的人们身上完成一场神秘的洗礼。
凉惠将视线移到篮球场上运动的少年,不,更准确地说是他们露出的臂膀,汗水和暖色的阳光一同调制而成的小麦色肌肉随着少年们的动作一并成为凉惠出神的对象。
这些似曾相识的阳光型面孔,让凉惠飞快浮想到一个熟悉的梦。
“该死,怎么会。”女孩小声咒骂了一句,凉惠抬手抓了抓脖颈,锁骨上方白皙的皮肤上瞬间出现一道触目惊心的红印。
“章惠,轮到你了。”前面的一个声音穿过长长的队伍送到知了耳边。
凉惠没有应答,她已经用行动说明她已经听到了。她斜着身子挤过黑压压的人群,从漆黑一片中挤出来。
“跳远有三次机会,取最高成绩。”站在沙坑旁边的老师面无表情地说着规则。
凉惠没有理她,准备动作过后瞬间起跳。
“1米55!”
“1米60!”
“一米56!”
“你跳得也太差了吧,不及格。”那个正处于更年期的老师再次宣判了凉惠的死刑。
凉惠还是没有说话,抿着嘴重新回归人群。
“章惠我还跳1米7呢。”人群中突然传来一个尖锐的女声,凉惠抬头去看,只见一个圆滚滚的女生对自己笑,一副嘲弄的表情,随着那个胖女生的话人群中相继传来嘲讽的笑。
凉惠底下头,不愿去理会她们,她体育一直很差劲,一直处于体育滩状态,这样的尴尬也都见怪不怪了。
她一个人走到操场的另一端收拾书包,再一个人从这边绕到操场另一端的大门那边。
操场右边的篮球场上还是上演着一场又一场的比赛,凉惠再次看过去,那个明媚的少年还在那里,汗水浸湿了他的白色球衣,衣服的边边角角挂在身上,修饰着他的肌肉线条。他的脸还如往常那般好看耀眼,在柔和的秋色当中,他一定会感到阳光照在脸上纯粹的快感。
而你就像一台年久失修的机器,她自言自语说。
“章惠!”
身后传来一声急促的呼喊,凉惠迟钝地转过头去,身后站着气喘吁吁的小蒲。
“你还好吧?”小蒲恬静的脸上掩上一丝担忧,“你今天看上去很不开心。”
凉惠有些发怔地看着小蒲,如此关心她的她真的还是第一个,凉惠这样想。
“啊,没事,你去哪里?”凉惠僵硬地将话题岔开,目光落在小蒲扑闪的杏眼上。
“我啊,我回宿舍,你呢?”小蒲自然而然地接过话题,虽然她现在最想知道的是凉惠为什么不开心。
“我出学校一趟。”凉惠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你出去干嘛?”
“我有点事情。”凉惠吞吞吐吐地搪塞道,这是她的秘密。
“那好吧。”小蒲笑道,她无意中扫过周围的环境,却正好发现了莫景,“你是因为他才这么不开心吗?”小蒲低声问道,她对凉惠和那个男生的事多少了解一点,今天见到凉惠这样,更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很蹊跷。
“不是,别多想。”凉惠的心情变化的很快,就像操场上的光线一下子暗下去了,她轻轻扫了一眼还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的莫景,情绪有微微的起伏。
“开心点啊,我还等着你更新小说呢。”小蒲对她调皮地眨眨眼。
凉惠报以微笑,仔细想想,她的小说确实很久没有更新了。
“好,我晚上回来。”她笑笑,随后转身,在走出几步之后又和小蒲招了招手。
再见,天使一样的女孩。
凉惠一个人走出学校,熟练地搭上公交车,直奔那栋房子。
每星期,她都必须回那个地方两次。一晃10年过去,凉惠恍然觉得那简直就像一场梦一般扑朔迷离,却如同噩梦。
“回来了,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就在凉惠推开那扇厚重的雕花木门,在门口换鞋的时候,大厅里传来男人阴郁的声音。
凉惠没有抬头,她换好拖鞋抿着唇穿过暗沉沉的走廊,走到大厅坐在男人对面。
“生气了?”章骁注视着面无表情的女孩,嘴角噙着一抹浅笑。
“没有。”凉惠没有看他,继续低着头看着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本就白皙的手背越发显得苍白,“我不回来,你不是不会供我读书吗?”她的眼底闪过一丝悲戚,冷静眸色里增添了些许的烦躁。
“你就是这样想我的?”章骁突然靠近她,眼睛低着女孩垂下的眼眸,“是不是?”他的声音明显有愠怒的意味,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难道不是吗?”凉惠还是抬起头来正视他,虽然她知道自己有多怕这个男人,她永远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他的每一个笑,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蕴含着极大的信息,而这些经意或是不经意,都可能成为一场战争的导火索。
章培诚的目光扫过女孩阴晴不定的眼睛,女孩琥珀色的眼眸如同闪亮透明的宝石,没有繁复宏利的伪装,而是摄人心魄的纯粹灵动之感,一如他第一次见她那样。
他第一次见她,是在A市的乡下,他当时去视察地皮,他28岁,她10岁。她一个人坐在种满黄瓜豆角的藤架下,手里捧着一本薄薄的册子。女孩明媚的眼睛仔细注视着那本泛黄的画册,安静的眼眸里闪着认真的光芒,还有与同龄人不同的成熟气息。
他似是瞬间被这幅画面吸引,恰到好处的光影投在女孩的周围,形成一幅未经修饰却巧夺天工的风景人物画。至今这个画面在他脑海里浮现时,他都有种如同昨日的熟悉美感,他不知道是爱上了这幅美景,还是爱上了这个女孩。
当时他对自己说,我找到了。
至于找到了什么,也许章骁自己也不清楚,也许他一直明白。
“饿不饿?我做饭给你吃好不好?”
“不用了,我不饿。”凉惠拒绝道,“我们开门见山吧。”她深吸一口气,还是将这句话生硬地吐了出来。凉惠脸上的恐惧渐渐淡去,说起来可笑,越到死到临头她越是不觉得害怕了。
“开门见山?”男人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你就是这样想我的?”